沈暮沉放开了他,江随流就站在甲板之上,大雪覆盖在甲板上厚厚一层,就算他现在并无实体都觉得刺骨:“我是不是太固执?”
沈暮沉看着他没说话,江随流却拽着他的手,视线慌乱得无法聚焦,甚至手都在微微颤抖:“师兄是不是让你难过了?”
“哈。”沈暮沉低头笑了一下:“明明是师兄欺负我,怎么此时像是我在欺负师兄似的。”
江随流凑到他的脸颊前,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比我更像是将死之人。”
他的嘴唇不断亲吻着沈暮沉脸上每一处,像是在安抚,更像是倾诉:“五百多年我在镜中睡得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你一直受苦,是师兄不对,你可以生气,可以发火,但你只能气我一下,不能气我太久。”
“沈暮沉你看着我。”江随流捧起沈暮沉的脸,“我在世上最爱之人就是你,所以你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许死。”
冰冷的液体掉在沈暮沉的脸上,一开始还以为是雪水,直到那冰冷的唇辗转来到他唇角,唇齿交融的那一刻他尝到了些许咸味才恍然过来:那是师兄的眼泪。
他猛的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才江随流,他想问江随流,你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呢。
但是他只是启唇回以更加深沉的吻。
沈暮沉到达这个地方花了两百多年,还加上飞剑的时间,现在就靠飞船约莫要翻倍,江随流根本不可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不得已,沈暮沉就只能把回溯镜子收在问道的凹槽上,再让江随流回去一直躲在剑中。
问道剑少了个问道却多了江随流,沈暮沉与以前的对比就是走神时间少了很多,但是具体的,便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打坐,修炼,像是来的时候,就这么回去了。
有时候江随流觉得灵气足够自己出来转一圈的,便会出来放放风,更多的便是沉睡在镜子中,有一次甚至沉睡了五十多年,把沈暮沉吓了一跳,以为他已经消散在镜子之中。
幸好很快江随流就出来了,活动活动身子,看到沈暮沉又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很久没见到师兄了。”
“我睡了多久?”
“五十多年。”江随流默默无言,随着灵气越来越少,他已经极难维持人身了,他也不能时不时在出现在沈暮沉面前。
江随流那天愣了很久,回到镜中的是,便将周身灵气全部散去聚集在回溯镜之上,隔三差五就在镜子上留言让沈暮沉看见,也就是自那日起,江随流再未出现在他面前。
海上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难挨,沈暮沉无聊之际便会取出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但是对弈了几百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菜鸡水平。
连江随流在镜子之中都看傻眼了,非要自己上阵,与他对弈,沈暮沉一手给自己下,一手给江随流下,更更没想到的是,江随流居然还败了在了沈暮沉手下。
江随流透过镜子看着棋盘半响,就差一头撞死了。
沈暮沉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起来时便笑:“看来师兄也有不敌我的时候。”
江随流启唇回击道:“你不敌我之事,这众生就没有一个敌我,当年我不敌你时,就连七岁稚子都打得过你,这能一样吗?”
沈暮沉笑着摇头L:“的确不是一样。”
就这么吵着闹着,当他们再次踏入九州的时候,近乎千年已经过去,沈暮沉手中的问道剑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动静,他一察觉到汹涌的灵气就立即打坐补充自己体内已经枯竭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把灵气输送到问道剑中。
一直没用动静就舍弃了飞船,直接飞剑进到北洲,在北洲直接转向东洲,想要从鲛人岛进到大泽之中,可是他在东海之上来来回回翻了四五遍,再也找不到鲛人岛。
看来当初他从大泽出来之后,泽上玄为了不再见到他,就把这里的通道口给关了。
他提着问道剑站东洲徘徊了一月余,最终还是回了一线天,宋宁在那里,也许他有什么方法。
一线天中的密境已经被妖族劈开,沈暮沉看着陌生的一线天先是愣看许久才往下飞去,南州正值春天山花浪漫之时,他找了许久才找到在双峰之下的侧峰,竹楼中像是有人长住的样子,竹楼对面新建了一座小楼,仿造他们住的竹楼所造。
沈暮沉探查了一下没人,便给宋宁发了传讯铃,角楼的花都已经爬到楼顶,沈暮拨开花藤往里面走,迎面就看到一把剑迎面而来,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截下长剑:“谁?”
“我还要问你是谁?居然找到这里来?”
层层叠叠的花藤之下,一个青年从花藤中钻出来,头发还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杂草,衣角上还沾染着黄泥,沈暮沉定睛看了他几秒,就见对面脸色一变,差点没从地上飞起来:“师傅?!你回来了?”
沈暮沉嗯了一声,把剑还给他,就继续往楼上走,被黎念尘一把抓住手臂:“师伯呢?师伯回来没有?”
沈暮沉拍开他的手:“回来了,宋宁呢?”
黎念尘抓着沈暮沉的手不放,已经不再是幼时被沈暮沉一瞪一下就害怕得到处找地缝的年纪,直视着沈暮沉的眼睛道:“闭关去了,师伯人呢?在哪?在哪?”
沈暮沉另外一只手抬手画出个水镜塞进黎念尘怀里:“自己去看看能不能把你师伯叫醒。”
黎念尘莫名其妙的被他搪塞过去,自己抱着水镜一边玩去,沈暮沉终于抽身上了二楼,师兄的房间千年如一日,未曾变过,他把问道剑取出来,便把三件神器分解神器的灵气不断外泄,居然引来不小与组合神器那日大小的雷劫,,抬手布下结界,就把回溯镜取了出来。
回溯镜不再是一人高的样子,而是就跟当初他们从避天境取回来的时候一样,比巴掌略微大些,沈暮沉在房间中设下无数鬼修维持身形的阵法,就把它置身中央,一直等到宋宁出关的那天。
宋宁不再是鬼修,自然修为也在不停上升,一千多年已经快要追上了沈暮沉的修为,他出了关就见沈暮沉站在门外,不可置信的看了半天,沈暮沉却二话没说就把他扯到竹楼之上:“师兄就在回溯镜中,现在没了动静,你给我看看。”
宋宁看着层层叠叠的阵法傻眼,小心翼翼地分辨着地上的阵法,才踏进阵法中央盘腿坐了下来,分出灵气探入回溯镜中。
在宋宁的感觉之中他只是坐了一会了,但实际上外面早已经过了四五天,睁开眼睛就看见两双眼睛饿狼般的盯着他:“怎么样?”
“师伯还好吗?”
宋宁看着两人,忽的笑了一下:“嗯,灵气不足以维持他的魂体,更何况现在天道已经更换成了自然之力,他受到了灵气冲击昏迷过去了而已,等到他吸取够了足够的灵气自然就会醒过来。”他低头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阵法:“这些阵法都可以撤了。”
沈暮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黎念尘却一下子冲进了阵法之中:“谢谢宋叔叔!”
宋宁手疾眼快的把地上的阵法全部毁去,而沈暮沉却把他金鸡独立的定在原地:“莽撞。”说着收起回溯镜便走了,宋宁走到黎念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师傅好像就是这个脾气,受着吧。”
黎念尘被定在房间里直到第二天才解禁,他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又去沈暮沉前面跳出跳进的,整天缠着他要看江随流,沈暮沉罚他几次之后,黎念尘就胆子越来越大了,沈暮沉都觉得自己没眼看下去了:“这一千年你是怎么过的?”
“就打坐,修炼,出去玩,受宋叔叔教导,学的都是正经功课。”
沈暮沉转头看着在院子中喝茶的宋宁:“正经功课?”
宋宁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沈暮沉:“这话换你师兄来说差不多,从你口中说出,嘲讽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沈暮沉被他噎了一下才道:“多谢你照顾他。”
宋宁摆手:“不谢,反正我哪里都可以去。”
黎念尘坐在茶桌面前,与宋宁一起喝着茶,时不时抬头看他们二人一眼,更多的时候是天边晚霞,与林间山鸟。
沈暮沉坐在二楼窗沿之上,底下两人也是十分悠闲,三人之间静谧无声。
“以后会一直这么吗?加上师伯?”黎念尘突然放下茶杯问道,视线从宋宁的身上一直转到沈暮沉身上,师徒二人遥遥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