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决堤
川味麻辣2020-06-07 00:035,315

  黎宗看着江随流牵着沈暮沉的手终究还是让开了路:“我会处理。”

  江随流与沈暮沉从他们面前穿过,众人的视线也一直目送他们,黎青羡也目送他们走远:“爹……”

  其他人见江随流走远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你要怎么解决?我们书中故事多是出自镜祖之口,更何况他还……”

  黎宗摆手:“现在我是家主。”

  这话的确是这么说,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半响:“那预设了几个书坊还开吗?”

  “开。”

  “镜祖他……算了。”见黎宗是铁了心让镜祖走,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家主也不是管事,已经无权再说些什么,只能摇头叹息:“日后生意恐怕会难做许多,镜庄也不知道能不能做下去。”

  黎宗看着他们:“别忘了我们本来来自何处,到今日已经是拜镜祖恩赐,莫贪心。”

  黎青羡看着爹爹把几位叔伯都赶走之后才敢开口:“爹爹,你为什么那么说?”

  黎宗转头看他,目光深沉又柔软:“镜庄之所有叫镜庄,并不是先祖遇见镜祖,而是镜祖收留了先祖,黎姓都是镜祖所给先祖取的名字,就连现在镜庄中都有一部分人是街头上收容而来的孤儿,我们哪有资格让镜祖留下。”

  “更何况。”说到这他抬手拍了拍黎青羡的脑袋,“每个当家主的人,谁没年轻过,三天两头往镜祖那跑,恨不得天天在那睡觉,你啊,还年轻,对镜祖来说,我们都是孩子。”

  黎宗拍拍他的头便走了,现在镜祖要走他还未曾与家中长辈说过,今夜难免又要鸡飞狗跳了。

  他长叹一口气,但又是真的高兴,在他被选中是继任家主的时候,他也曾对家族中供奉的镜祖十分好奇,缠着他讲故事,缠着他玩,要跟镜祖睡一个房内。

  后来逐渐长大见镜祖日复一日的就呆在楼上,才明白为何这小楼总是有穿堂风过,数不清的孤寂,他曾问过镜祖为什么不走,镜祖说,一生若无意外便会消散于此地。

  他追问那有意外呢?

  那面镜子上写:若有意外便是机缘。

  镜祖一生都在等这个机缘,如今这个机缘到了,他怎么会舍得再把镜祖束缚在这两层小楼之上,那就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黎青羡看着爹爹走远,再转头看着远处的小楼,向来一会摇头:“我书还没写完,这个月再写不完爹爹又要骂人了。”他念叨着回了房,关上门写书,可到一半突然打开窗户跳了出来,往院子外跑去。

  沈暮沉牵着江随流的手回了客房,客房门窗没关,房间里的热气早已经被大雪吹散,沈暮沉把门窗掩上才坐到江随流身边,还没说话,江随流就抬手敲了他一下:“你这表情,还难过?”

  沈暮沉自己抬头远远的看了一下客房的镜子:“我怎么了?”

  江随流笑道:“又要哭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没呀。”

  江随流把他的头抬起来:“那你看看我,是不是我要哭了?”

  沈暮沉的眼睛与江随流对视在那一片澄净之中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看那双眼睛,不知道是谁先凑了过来,两个人便碰到了一起,久违的气息在两人之中交杂,沈暮沉把江随流的手拽得紧紧的,把他整个人都锁在怀里。

  几百年未见,意乱情迷间,沈暮沉的手突然一空,他立即退开捧起江随流的手,果然,刚刚还是实体的手腕此时已经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虚体。

  “别浪费灵气了。”江随流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我们还要回去,你的灵气不一定够我们回到九州。”

  沈暮沉看着江随流把手藏在被子之中:“师兄是仰仗回溯镜才活下来的吗?”

  江随流整理着刚刚被他扯乱的衣服:“如你所见,九州现在如何?”

  沈暮沉看着江随流的动作,漫不经心的答道:“无事,我没留意。”

  江随流见他的视线跟着自己的手打转,便歇下了动作:“沈暮沉。”

  他抬头起来看着师兄:“嗯?”

  “你是不是有事问我?”

  沈暮沉的微微拽紧:“师兄为何要那样做?”

  “哪样?”江随流笑着靠在床头上,眼睛盯着他:“自寻死路吗?”

  沈暮沉的眼睛一闪,继而点头:“师兄不必如此。”

  江随流眼神奇怪的看了他半晌,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如果有得选,我也不想这样,知道你是个榆木疙瘩,这五百多年,你还没想明白?”

  “那师兄就想明白了?”沈暮沉反问。

  江随流坐直身子,指着桌子上的围棋道:“把那棋盘端过来。”

  偌大的棋盘放在两人之间,江随流抓起一颗黑棋放洒在棋盘中央:“这个地方的棋盘,讲究的便是局,这个局的起因便是天道降下天道之子便在人间落下一颗可以全盘通杀的棋子。”

  “但是又因为某些原因天道之子叛变。”他抓起一颗白棋放在黑棋旁边,“天道之子被天道遗弃,阴错阳差之下造成泽炎序的死亡。”

  “不仅如此,岱渊也算是一样。”他又抓起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棋盘上就一共四枚棋子。

  江随流把黑白相隔开:“从岱渊被封印在定天神柱之内开始,师傅就开始寻找下一任圣君,在我所了解的消息之中三道为三神,他所寻找的便是人神,也就是我。”江随流指着自己道,抓起一颗白棋用灵气将它变红之后放在棋盘上。

  鲜红色的棋子放在黑白棋子中间十分显眼,江随流随手把棋子放下之后,继续道:“还记得泽上玄在密境之中跟我说的话么?有些人一出世,天地间就有他必要完成的事情,三道神是,我们也是,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可能天道都不清楚,但是师傅与他却十分清楚。”

  “三道神与天道定下神柱之契,而神柱中被封印一位道神,其他两个道神,天道是不会再让泽上玄这样的人下来了,我们师傅还没有死,人道神死亡之后,顺其自然在几十万年后,我就出世了,定天神柱为什么会选择岱渊我不知道,但是师傅他们会选择我,那想必这件事只有我能做。”

  “于是这个局就开始了,泽上玄掺合,是因为泽炎序,师傅设局是因为岱渊,你我只不过是仗着这样的身份,被他们扯入局中,虽然我没有第一世的记忆,但是听你所说,那一世并未出现过任何事情,那么我又是如何死的?”

  江随流看着沈暮沉:“不看因,先看果,因为你我之死导致不断轮回,那么你我之死定不是巧合,这个局应该是局中局,师傅给我的巨剑中是三千大道,我冲上金眼瞳之后就进入到了天道之中,巨剑一出,里面是三千大道,而天道的道全被三千剑意斩断,于是天道与定天神柱,与九州的因果便断了,接替天道的是自然。”

  “第一世他也定然给我了这把巨剑,但是逼天道现身,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泽上玄说定天神柱在千次轮回之中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世惊骇,,但是他显然遗漏了一个问题,定天神柱是师傅因为不忍看到太多的人为了逝去之人而甘愿化作尘土而封起来的,那么在第一世中,师傅只要收养我,然后在适时的时候让定天神柱出世,就算他无法直接将天道更替为自然之道,但是他依旧可以逼迫天道现身,让我执剑上九天更替天道。”

  “他没有,是因为有一件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沈暮沉听到这,抓起一枚白色棋子将它变成红色放在棋盘上孤零零的红色棋子旁边:“因为我。”

  江随流看着棋盘上的六枚棋子:“师傅曾在那银河似的纸中写过,我有过弃道之事,每一世留在道中都是因为你,师傅曾经应该也十分恼怒你这个变故,从第一世的不小心开始,整个故事走向就完全崩盘,导致师傅与泽上玄的计划完全落空。”

  “但是好在当初我设局让你生,不仅仅只是让你死里逃生,而是一种轮回,这仅仅是你一人的事情,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我死之后,若是你也死了,我们两人便会一同轮回,你又是如何在第一世中让我生的?”

  “定天神柱。”

  “定天神柱。”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四个字。

  江随流笑着点头:“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一个轮回之法,一个重生之法交杂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断的轮回与不断的重生。”

  “至于其他的,无非不就是师傅与泽上玄在这一千多次轮回中无数次在你我之间平衡,与天地人之中之间平衡,然后到现在已经算是机关算尽依旧一事无成,但是这次倒好,什么都成了。”江随流长叹一口气,“我能活下来,想必师傅也想了无数的办法吧,但是我为何会从九州来到此处便不知晓了。”

  沈暮沉扫去桌子上的棋子,隔着棋盘把江随流捞到身前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亲了亲他的头发:“师兄辛苦了。”

  江随流上下审视了自己位子,反手就将沈暮沉推倒在床上:“辛苦?来试试?”

  两人间暧昧的气息越来越深重,就在两人难以自持的时候,窗户哗啦一下被人推开,随着寒风一下子灌进房间里的,还有黎青羡的嗓音:“镜祖?睡了没有。”

  江随流立即翻身坐了起来,从床上探出头看向窗子外的人:“做什么?”

  黎青羡抱着书从窗子外翻了进来:“你不是要走了吗?我想了想以镜祖的脾气,肯定不会会我们道别,趁着今天雪大,你们走不了,便来取取经。”

  黎青羡大步从窗户绕到窗前,这才发现在床上的人不止镜祖一人,那个谪仙般的人也在床上,而且看来衣冠不整,面色都带有粉红,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沈暮沉整理着衣冠从床上站起来,把寒风呼呼的窗子关上:“明日我们就走了。”

  江随流也从床上坐到桌前:“想问什么便问吧。”

  黎青羡见他们二人都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坐在桌子前:“镜祖,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真的吗?”

  沈暮沉被他这莽撞的话说得也坐到了江随流身边:“怎么了?”

  黎青羡被沈暮沉吓一跳,笑说:“镜祖一直都是白雾样子,突然变成这样,我有些难以适应。”

  沈暮沉转头看了眼江随流心道,看到师兄是一团白雾他自己才是真正的难以适应,但是这话他却没说出来。

  江随流盯着他们两人的视线笑:“不好看?我这容貌就在我们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黎青羡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有更好看的?”

  江随流点头,沈暮沉却直接说了句没有,黎青羡看着两人发蒙,也不知道相信谁的,江随流对他摆手:“他审美有问题。”

  “师兄是最好看的。”

  好像骂到了自己头上,江随流感觉自己似乎也变傻了便把这个话题跳过,抽过黎青羡的书,翻了几页,继续给他讲上次没讲完的故事,妖族、魔族,关于九州的奇闻异事,在他从回溯镜中苏醒之后,他便不断的告诉这里的人,一个个从幼小长大成熟的脸,最初遇见的那个小人儿早已经被埋进了黄土之中。

  黎青羡听到后面直接睡了过去,江随流看着手中的书半响,才把书合上,把床上的被子抓过来盖到他身上:“我们走吧。”

  沈暮沉点头,抽出飞剑便飞离衡阳城,两人在沈暮沉上岸的小城落下,这座海滨之城也下着大雪,雪花落进海中立即消融不见,沈暮沉看着这海面半晌,转头道:“师兄陪我去看见一个人。”

  江随流觉得有些稀奇,第一次从他口中这种话,便问:“什么人?”

  “故人。”

  这个词更是让江随流诧异,沈暮沉去酒楼买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带着他在这寒冬腊月上了山,见这路越走越偏,江随流心中已有所感,直到绕过一个山包,看到豁然开朗的地势之上一排排的墓碑时,他的心便叹了口气。

  沈暮沉拎着这些酒菜走到了一座夫妻坟边,江随流看着地上露出的新土,墓碑上刻着墓主人的名字,一人叫霁风一人叫鱼安安,不知道沈暮沉是认识他们中哪一个。

  沈暮沉把盒子中的饭菜与酒摆在空地上,盘腿坐了下来,看着这两座坟无言,江随流也坐到他身边:“入乡随俗,来祭拜离世之人要带纸钱与香火。”

  沈暮沉摇头:“他们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想来也不会怪罪。”

  江随流没说话,沈暮沉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坐在坟前,天上的雪几乎把两人全部掩盖住,沈暮沉才把地上的江随流也抱起来,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出了这片山林。

  整个天地之间,仿若只有他们两人,沈暮沉抱着他行走于街巷之中,路过霁府的门前,看着那两盏白色灯笼的时候停下脚步:“你看那白色灯笼,像不像我?”

  江随流的视线一下子凝聚在起来,落在他飘渺的眼中,眼底全是惊骇,而沈暮沉却看着那两盏白色的灯笼道:“师兄,我也是人。”

  就这么六个字砸进江随流的心底,把他牢不可破的心防砸穿,心乱如麻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紧紧的搂住沈暮沉脖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以为自己不会觉得疲惫与痛苦的,那日站在这里,恨不得自刎于长街之上,我才发现原来也有自己不能承受的事情。”

  “师兄。”

  江随流看着他,居然开始掉眼泪:“我在。”

  沈暮沉抱着他转身走向另外一条街道:“没有下次了。”

  “不会有下次了。”

  江随流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失声,发现自己居然也有哑口无言的一天,而这一切,就因为沈暮沉一句他也是人。

  他在执剑飞身向天道之时,没想过太多,就是因为这样做便是最好的结果,能够将天道堵回去,所有人都不会死,而沈暮沉也不会死,因为他是最能感受痛苦的一个人,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之下,他避免这种痛苦,而让如顽石一般的沈暮沉承受这种痛苦。

  若是换做是他,在这样不断的寻找之中,恐怕是一点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但是沈暮沉熬过来了,找到他了,但是人也绷不住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刎这种事情也会出现在沈暮沉身上,毕竟在这之前,他一如既往的相信着沈暮沉是狂风骤雨中唯一坚挺的顽石,但是此时顽石说他快要碎了,因为他。

  江随流的心乱得一塌糊涂,任由沈暮沉抱着他走到海岸上,沈暮沉从始至终也没松开他,直到船离岸的时候船身轻动,江随流像是被这一晃给晃醒了一般。

  他不断将呼吸沉下去:“沈暮沉。”

  “嗯?”沈暮沉低头看他。

  “你放我下来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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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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