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江随流只觉得万千思绪堵在心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还是摇头:“这倒没有。”
沈暮沉自顾自的笑了一下:“倒是为难师兄来安慰我。”
江随流翻了个白眼:“我的记忆能恢复吗?”
“师兄想恢复吗?”
这种欠揍的话说得他恨不得举起手中的酒壶砸眼前人的头上,江随流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说说我跟你怎么回事。”
沈暮沉被江随流问得卡壳了一下,他突然站了起来:“师兄不是说这里冷清吗?我在山下有房子,我们去山下住如何,这几千年外界变迁很快,有意思的东西很多,师兄可以一一去看。”
江随流斜眼看他,一脸不信,但是沈暮沉十分殷勤的把他请到飞剑上,又是一日长途飞行,江随流看着下面远去的山峰问道:“你既然叫我师兄,那么师傅呢?”
“师傅云游去了,至今未归。”
江随流现在听到什么都抱有怀疑,对沈暮沉的这番话也是半信半疑,但他没深究,毕竟现在自己对什么事情都不了解,自然还是不便与眼前的人严重的冲突。
沈暮沉的房子在郊区别墅区,一水的别墅看过去十分养眼,两人身上贴着隐身符咒落在院子里,江随流才落地就感觉到周围几十个阵法动荡的灵气波动:“这里住着许多修道者?”
沈暮沉还没来得及说话,隔壁别墅三楼阳台上就有人大叫着冲这边挥手:“师傅!!!师傅你回来了,等等,我马上过去。”
江随流看着那个快速从三楼翻身下来的男子有些奇怪,撕下自己身上的隐身符咒就想要往房子里去,但是那个已经翻到院墙上的男子看到凭空出现的江随流,一个没站稳,头朝下栽倒下来:“师伯!!!”
尖叫声让周围的邻居都打开窗子一看究竟,只见黎念尘跟个疯子似的,不知道是从哪个草丛中钻出来一身都是草屑的往沈暮沉的院子中背对着众人的人跑去:“师伯!师伯!你终于回来了,师傅把我们全部赶出一线天,我们好惨啊,还得自己出来盖房子,到了后面居然还要花钱买房,师伯为我们做主啊,师傅他欺负我们。”
江随流看着眼前的这个扒着自己大腿的青年皱眉:“松开。”
黎念尘不肯放手:“师伯,师傅他回来以后脾气好怪,对我们爱搭不理的,还让我们滚,宋宁跟他差点就打起来了……”黎念尘几千年没看见江随流了,一见面就大吐苦水,喋喋不休的讲着沈暮沉的事。
江随流看着眼前的青年那张从未听过的嘴:“要我为你做主?”
黎念尘听到江随流这话,开心点头:“嗯嗯。”
江随流扭头看着身后的沈暮沉:“一千张冰冻符明日早上送到我案头。”
黎念尘听到这话立即转头对着沈暮沉挤眉弄眼好不痛快,沈暮沉只是笑着拱手道:“是,师兄。”
见到师伯真的惩罚了沈暮沉,黎念尘才挽着江随流的手往里面走:“师伯,现在的东西可还玩了,CF、LOL这些游戏好玩到爆,走走走,我教你。”
黎念尘一进门就拖着他去了电脑房,沈暮沉跟在他身后,却无情吃了个闭门羹,还没来得及生气,楼下就出现了六个人:“师祖。”
沈暮沉站在门口一口才转身站在扶手旁看着下面的人:“退下。”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虽然沈暮沉态度十分不好,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师祖,我们不能见见祖师伯吗?”
沈暮沉的脸色冷的像是冰块,看着他们完全不像是看徒子徒孙,而是看着一群陌生人:“等到他相见你们的时候,他自然会去见你们,在此之前你们都不许来扰。”
楼下的弟子尽管不悦但是没人敢反驳沈暮沉的话,只能退下。
而房间里原本说说笑笑的黎念尘,把沈暮沉关在门外就一声不吭的开始掉眼泪,江随流一开始只顾着看着这房间里的东西,等到发现黎念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都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哭些什么?”
黎念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诉:“师伯说过,只要我们活得够久就能见到你回来,师伯没骗我,真的回来了。”
江随流挑眉,试探道:“我还说过这样的话?像是赴死前的遗言一样。”
“跟遗言差不多了,连墨寒都没回来,因为师傅的事情,师伯像是要死一样,但是谁想到师伯才走,师傅又回来了,就是脾气越发古怪,原以为师傅回来师伯就回不来了,但是没想到还有再见到师伯的一天。”黎念尘说着,伸手抱住江随流,眼泪鼻涕蹭了江随流一身,“现在师伯不会再走了吧,不走了好不好,这几千年也没发生其他事情,你们应该都不需要再做些无法选择的事情了对不对?”
黎念尘像是一个小孩一样,抱着江随流的腰跟他撒娇,要他一句准话。
江随流看着眼前的青年的,虽然从不认识,但是却感觉十分温暖,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是他回到人间的第一个笑容:“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黎念尘的表情僵在脸上,松开手站了起来:“师伯不记得了?”
江随流看着那双眼睛瞬间黯淡无光,笑道:“怎么,我不记得了,便不是你师伯了?”
“当然不是。”黎念尘大声反驳道,“我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从何说起。”他挠了挠头,把江随流带到沙发上做好,“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师伯当初跟我们讲过一线天所有的事情,那我就重复一遍当初师伯说过的话,也许能让你恢复记忆。”
江随流笑着看这个青年盘腿坐在地板上讲着他们的过往,一切都是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江随流认真的听着,听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悲欢离合,黎念尘讲着到溯苍与乌翎的时候会哭,讲到自己被丢下很多次的时候也会哭,讲到墨寒的时候也哭。
在这细碎的眼泪中,江随流甚至感觉在其中看见了自己,不知不觉也会泪流满面,心都在颤抖,尖锐的,慌乱得让他不知所措。
他没有那些记忆,像是旁观者一般,更能看清他们的对错,有些完全没必要走到死亡那一步,但是在当下头脑一热的决定下,就这么葬送了自己的生命,他光是听着都觉得坐立不安,好像是因为他事情才走到那一步,要是他没那么多想要反抗的意识,很多悲剧是不是就可以免去。
黎念尘讲完之后,看着江随流道:“师伯不必难过,我会与师伯说这些,是想让师伯自己曾经做过怎样的事情,是怎样的一个人,而不是让师伯反思自己有没有错,连天道都能犯错,更何况还是人呢。”
江随流看着他,勉强勾起一个笑容:“知道了。”但若是他真的能那么轻易放下这些事情,就不会在那些觉得险象环生的岁月中,觉得沈暮沉是激流中唯一能够上岸歇一歇的顽石了。
沈暮沉没来打扰他们,一直到了饭点才来敲门,房间里的两人早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江随流一眼就看出黎念尘到底还是怕沈暮沉的,首先提出在房间里说的话就到此为止,不让任何人知道。
开门的时候,黎念尘又是那张狐假虎威的脸,而江随流依然漠然。
桌子上的饭菜各种菜系都齐全,江随流挑挑拣拣也吃下去不少,至于黎念尘就更是不忌口,南北菜系只要好吃就能下肚。
只是吃到了一半,客厅里凭空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一出现就直奔江随流而去:“你有没有……”
急切的手被沈暮沉拦了下去,那人一看见沈暮沉,整个脾气就忍不住了:“松开。”
沈暮沉没动,那人就从腰间抽出剑直接劈了过去,沈暮沉快速的将那人的剑从他手中缴下来,速度快得江随流都没看清:“这人是谁?”
黎念尘看着他们两人动手急得不行:“宋宁,别打了,师傅师傅,停手,师伯还在这呢。”
提起江随流好歹让沈暮沉收敛了一些,只是缴下剑封了宋宁的灵气就没再动,但宋宁完全没管自己的被封印的灵气,疾步走到江随流面前:“你都出来,墨寒呢?你有没有跟你一起出来,难道还在里面?你有没有见到他?”
一连串的质问砸向江随流,从黎念尘的口中他知道了宋宁与墨寒是一对道侣,并且墨寒还到定天神柱之下立誓,但是他看着这个人迫切的神眼,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失了声。
黎念尘站在两人中间试图拉走宋宁的注意力:“宋叔叔,师伯他失忆了,没了以前的记忆。”
“失忆?”宋宁只是愣了一两秒,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卷画卷打开:“你有没有从出来的地方,见过这个人?”
画卷上的墨寒被画者画得栩栩如生,连皱着的眉头不耐烦的表情都捕捉得细致入微,可见画者对画中人十分熟稔。
江随流看着这幅画站了起来,把身前试图缓和他们两人关系的黎念尘拉到一旁:“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