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师兄依旧吃喝玩乐,只是不再去看街上那一路吹吹打打的热闹。
东洲太大了,他们在东洲玩了整整五年,最后在某一天许久未见的师傅突然出现在他们,把正在玩纸鸢的两人吓得面色发白。
坤仪的脸上说不上多难看,就是有些严肃,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们一眼:“随我回去。”
连江随流这个敢摸老虎须的人都吓到不敢说话,他是明白的,自己带着师弟在人间游玩七年之久,从未有一日修炼过,十分不妥,回去以后肯定会受到严厉的责罚。
倒是沈暮沉看起来比江随流镇定,他是被打惯了,挨打挨罚他是有经验的,只是师兄可能从未被打被罚过,他攥紧江随流的手,若是师傅要罚他就一力替师兄全担下来好了。
坤仪不是他们,上了飞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到了一线天:“跟上。”
沈暮沉不知道坤仪要去什么地方,但是江随流的脸色却是十分苍白,但又不得不跟着坤仪一直走到大殿上。
沈暮沉以为坤仪要把他们关起来,看着这个华丽的大殿心中暗喜,这不是什么差劲的地方,关几日不碍事。
江随流却是十分害怕,哆哆嗦嗦的跟着他走到门前:“师傅,我错了。”
坤仪抓头看了他一眼:“错哪了?”
江随流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我不该带着师弟出去玩,还七年都未曾回来,荒废修为,而且还食人间五谷沾惹祟气,师傅,我错了……”
江随流认错十分快速,带着哭腔说话,眼睛也是红红的,但愣是一滴眼泪的都没掉,但沈暮沉没见过师兄这样,他从未见过师兄哭过,甚至这一脸十分害怕的样子。
也跟着江随流跪了下来,师傅真的会气到严厉的罚师兄吗?手段是什么?一瞬间他想了许多种可能,但是他想不到任何一个能让师兄怕成这样的惩罚。
坤仪看着装哭装得把沈暮沉都骗过去的大徒弟,感觉自己现在在小弟子眼里恐怕已经成了一个坏蛋,心中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我只是带你们回来做一个命牌,出山门那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事,做一张命牌放在这里,我也就能知道你们是否平安。”
“所以师傅不生气了?”江随流的声音一下子由哭腔转到清亮,“命牌我做就好了,我在书里看过怎么制作命牌,就不劳烦师傅了。”
沈暮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坤仪却是十分明了江随流装哭之后又卖乖,一套一套的,摇手拒绝:“不用了。”
灵气把江随流与沈暮沉的手勾起,他们只感觉到指尖一凉,两滴血已经取出,坤仪当着他们的面拿出命牌把他们两人的血放置木牌中,起了令之后命牌便自己悬浮起来,飞到大殿最里面。
事情办完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江随流见大殿的门轰然合上之后,拉着沈暮沉就从地上起来往外跑:“那我们去修炼,师傅慢走。”
才跑到一半,江随流就猛的被一股力量抓了过去,他落到了坤仪的手上是真的要哭了:“师傅,你不是说就弄个命牌吗?”
底下的沈暮沉也停住脚步看了过来:“师傅。”
坤仪看着连体婴似的两人神色温和:“你先回去吧,我与你师兄有几句话要说。”
尽管沈暮沉不信,江随流也不信,但是他们一个不得不三步一回头,一个望眼欲穿。
等到沈暮沉离开了江随流的视线范围,他才颓废的低下头:“师傅要罚我什么?”
“谁说我要罚你。”坤仪松开他的肩膀,“你出去这七年可曾遇见什么事?”
江随流见坤仪这么说就松了口气,语气也随意起来:“没呀,怎么了?”
“也没遇见什么奇怪的人?”
坤仪这问得太奇怪,他甚至认真的想了想才道没有。
坤仪的脸上的表情也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看了他几眼:“你很聪明。”
他这夸奖的话一出,江随流的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得意的表情还没摆在脸上又见坤仪道:“天赋世间无人能及,又是一份赤字之心,一生什么都好。”
他的心沉了下去,这话后面什么肯定会跟着但是,但是后面肯定是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
果然,江随流想嘲笑一下坤仪的这话但是却被接下来的话说得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
“你命由天不由你,徒儿,也许你能知道世上每一个人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你没法知道天道此时在想什么,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不会对他动手,可为师也救不了你。”
坤仪的声音循循善诱,没把他当成小孩子,没逼他做决定,更没有哄骗他,只是把结局讲给他听,以他的聪慧哪里会听不出坤仪的弦外之音。
可江随流再聪慧,再逆天,但到底还是二十来岁年轻人,他听得明白坤仪话里每一句的意思,但是他更是听见胸口猛烈跳动的情愫,与身体中涌动的热血:“师傅,弟子明白。”
那时的江随流是真的明白还是架的明白他也看不懂,只是见到他恭敬的拜别自己之后就往山下跑去,一直躲在暗处的沈暮沉走了出来。
两人一直说说笑笑,亲密无间。
他下意识的掐指再算了一次,但是怎么算都是一片迷雾,他所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不止他们两人,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在困在一个地方,犹如行尸走肉般,痛苦挣扎着,他甚至还能听到灵魂的尖叫,让他那颗波澜不惊的心都觉得颤栗。
将来他们要活在地狱一般的世界中,这仅仅是他所知道的。
但是他没阻止,因为他自己何尝不是要江随流活在地狱里,他算是个合格的师傅吗?他纵容江随流一切,甚至都不曾严苛待他,都是因为内疚,若是对得起,怎么可能会内疚。
坤仪叹息了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师傅说的话到底还是给江随流心中留下了痕迹,但到底他还是个心比天高的人,没受过什么挫折,见到师傅没什么后续动作之后,就当是坤仪默许了,自然是更加明目张胆。
带着沈暮沉到处去玩,七年,十年,三十年,坤仪也没寻过,对他们的修炼也不管不问。
那一百多年是他们过得最快乐的时间,江随流与沈暮沉的关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变了味,尽管沈暮沉懵懂,但是江随流却是有意为之,两人亲密到一种如胶似漆的地步。
江随流也试探过沈暮沉问他觉不觉得他们太过亲近了。
沈暮沉茫然的看着他:“这样不好吗?”
江随流被他问得一愣,沈暮沉没得到答复又说:“我喜欢师兄,愿意跟师兄在一起,虽然我不知道其他师兄弟是怎么相处的,但是师兄是天下最好的人,我最喜欢的人,师兄若是不喜欢,那我听师兄的,注意些便是了。”
沈暮沉这无心之话听得江随流心神荡漾,那些莫名的急切,与想要得到的欲望,背后耍的小九九都因为他的这段话而消停,见到他面上有些难过才道:“不,我也喜欢你,不用管旁人如何,我们想要如何就如何。”
他喜欢这个人,无论何处都喜欢,既然他是木讷的,淡然的,江随流觉得自己不妨等一等,他是有很多小心思,还有数不清捉弄人的方法没错,但是他舍不得,只要从头到尾都是他,那么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