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沉翻开书上面全是天文，但他却是看得十分认真，江随流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师傅的字，这本书很薄，但是写得却是十分详尽，如何偷天换日，如何倒转时空，甚至如何分身化神都有写，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之举，却又如此随意的写在这么简陋的一本书中，甚至由旁人转交到沈暮沉手上。
沈暮沉看完了书久久才合上：“你没有看过？”
妙法摇头：“并未。”
“那你必然有所求吧？”沈暮沉说道，“他允了你什么？”
妙法笑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并未允我什么，只是说过，我这一生所求之事求你就必然能够如愿。”
沈暮沉冷笑一声：“我明明是来要得偿所愿的，现在倒是变成要让你得偿所愿，说吧，你想要什么？”
妙法招手让林书上前：“这是我的弟子林书，他本是林氏族长的孩子，但是无奈父母惨死，他自幼就被我收养在身边，我只希望他能够找到自己的族人，回到自己的族中去。”
沈暮沉看着林书已经梯度受戒不经道：“他已经出家，林氏不一定留得下他。”
妙法呵呵笑了起来：“我佛门中人讲究的是缘法，还未双十之前他有可能回到族中，但是双十已过，他此生只能与青灯为伴，沈施主所求之事也不是一般事，两者的缘法都在轮回之中，想必有其他贫僧不能参悟的缘能够使我得偿所愿吧。”
沈暮沉看向林书，林书低头看着地板，露出的上半截脸波澜不惊，似乎妙法说的事情与他无关，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高僧模样，见他没话说，沈暮沉直接就起身道别。
他没去什么地方，就是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把师傅给他的书看得透彻，临行前，他去了一趟无尽渊，并不是为其中的奇珍异宝，而是听说无尽渊中有一种花开得绝美，于是他就去了，一路斩妖除魔只为了在泥潭中摘下一朵最娇艳的花，不远万里送到归墟山。
山还是那座山，湖还是那个湖，江随流从沈暮沉走出归墟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所受限的不是这湾湖水，而是坐在湖畔的沈暮沉，他跟在沈暮沉身后看着他把那朵花放到冰冷的湖水中。
正值冬日，归墟山又下雪，衬着他血红的衣服苍白的脸色倒像是个鬼魅：“师兄，我们来日方长。”
江随流眼睁睁看着沈暮沉在这静谧的湖水旁一分为二，身体就此跌入冰冷的湖水中，而他自己却转身向山下走去，江随流回头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却在那个沈暮沉身边看见另外一个自己。
一个实体，一个幻影两人就这么逐渐被大雪隐去踪迹。
直到彻底看不见后，他才下湖水想要捞起湖水中的沈暮沉，但奈何他只是个幻影，一双手无数次从沈暮沉的身体中穿过，无法将他抱起，江随流也绝望了，陪着眼前的沈暮沉坐在湖水中，冰冷的湖水让他四肢不能动弹，但幸好这里时间转瞬即逝，他只是感觉自己身体僵硬了不由自主的往一旁倒去。
等到他的头彻底埋在水中之后，这里的湖水突然就变得温热，他从湖水中爬起来归墟山又变了季节，湖水上那朵娇艳的花一直都未曾衰败过，江随流低头看水中的沈暮沉，却见他突然睁开眼睛也从水中爬起来，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师兄？”
沈暮沉从湖水中走到岸上，慢慢往山下走去，像是一个空心的傀儡从一座城池游荡到另外一座城池，嘴里一开始还念叨着师兄，但是到了后面就不念了，只是行尸走肉的游荡着。
终于有一日游荡回了江州，到了江州以后沈暮沉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很快就离开，他足足在江州游荡了一百多日
直到江随流某一天看见一个少年人跟在他身后，看着那熟悉的眉目，江随流不由得失笑，原来早在第一世墨寒就与他们见过面了。
墨寒在沈暮沉身后尾随了几日就叫住了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喂，你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了？说给我听听，这江州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
“喂，你这表情，是被人杀了全家吗？其实我也是，你跟我说是谁？我帮你报仇。”
江随流看着他沈暮沉被墨寒喊回了神：“报仇”
墨寒点头：“对，有仇就要报啊。”
这么久以来，这是江随流第一次觉得他是个人，而不是已经失去灵魂的躯壳，他的所以反应居然都来自于自己，只见沈暮沉突然将乾坤器从腰间取了下来，递到他的手中：“帮我个忙。”
小乞儿点头：“你说。”
他伸手凝出江随流的样子：“若是你日后见到这个人……”
小乞儿等了半天没听见下文：“见到他要怎么样？”
沈暮沉笑着摇头：“没什么，这个法器送你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手却被小乞丐抓住：“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这个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哥哥是不是，在寺庙里一直盯着林小书看的那个，你要我转告他什么吗？”
沈暮沉诧异的转头看他：“你认识？”
墨寒摇头：“我只是见他一直盯着林小书像是个坏蛋，所以就记得清楚些，你要转告什么吗？”
沈暮沉看着他久违了笑了一下看着远处的海棠花道：“那请你告诉他，这个时节海棠花正好。”
墨寒懵懂的目送沈暮沉远去，直到他彻底走出视线之后才转头看向身后的海棠花：“就这？”他挠了挠脑袋，“海棠花语是什么来着？”
“苦恋。”江随流站在墨寒身边看着远处繁盛的海棠花，那些像是永远都无法传达的话通过这么奇异的方式传到他的耳边，他想说自己听到了，可是这世界居然没有人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沈暮沉越走越远，他也被动着被带离江州，看到那熟悉的定天神柱的时候，他的心是麻木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起，从看见沈暮沉的身上的伤都觉得痛苦不已直到后来的平静无澜。
他站在天梯之下看着天梯上的沈暮沉，一面巨大的镜子从天上掉落堪堪停在半空中，猛的飞向远处，他跟着转头去看，看着那仿若几十万年都没有再见过的身影：“师傅……”
他呆呆的看着师傅收起山河镜远去直到感觉到有红沙从天上裹挟到他身前，他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下肚子一般猛的向前倒去。
“师兄。”有人扶住了他。
他努力睁开眼睛，睁眼却是自己的脸皱着眉头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刚刚入了迷障？心魔？”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沈暮沉的体内？
下一秒他就离开了沈暮沉身体融入到对面自己的身体中，一瞬间他就失去了自我，此时的他就是江随流，他原本就是江随流。
他看着沈暮沉如同这最后一世一样从他身上起来说着那些话，他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失去了所以的记忆，脑海中删去了许多不应该出现的画面，他听见自己担忧的说：“下次再来吧，我们先回去。”
疯了！彻底疯了！
但他也是彻底明白了，兜兜转转上千次，十几万年，从头到尾都是他，从那一分为二的归墟山湖畔开始，他们的一半进到了娑婆极地中，而另外一半依旧留在这世上，只到某一世，他们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心甘情愿的斩断一切的轮回，才把这世界上另外一半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