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直至天亮。
周小粒照常吃了早餐，别说大闹，便是高声说句话都没有。
守门的丫鬟和小厮熬了一夜，便换了一半的人去休息。余下的一半，还是照常警惕地守着大门。
待得过了巳时，小乐便推门从房内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放了茶壶的托盘。
“你——”她朝着离着自己最近的，看似领头的丫鬟招招手，“过来。”
那丫鬟知道小乐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听得声音，便小步跑了过来。
“小乐姑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丫鬟面露殷勤，看得小乐皱了皱眉。
“夫人想喝茶，我又出不去，”小乐将那托盘晃了晃，突然塞进了丫鬟的手里，“你去库房里找到东边拐角第三格第四层，左数第三包绿色的茶包过来，夫人最爱喝那个。”
说罢，转身便要往回走。
那丫鬟却是懵了。
“小乐姑娘！”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至小乐身前，一脸为难地开了口，“您刚才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没听清？”
小乐陡然发怒，声音也亮得满院子的人都瞧了过来。
“少爷虽要夫人在房内静思，可也不至短了夫人的吃食吧！我交代的那么清楚，你偏说没听清，可是觉得我们夫人一朝落魄，连你们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要来踩一脚了吗？！”
小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纤指朝着众人点去。
那丫鬟心惊肉跳，听得屋子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吓得抓了小乐的胳膊便往侧边去。
“你干什么？”
小乐假作挣扎，脚下却未停顿。
“小乐姑娘，您别喊，千万别喊，”那丫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房门的方向，面上露出几分哀求，“奴婢们兢兢业业地伺候夫人，怎会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呢？”
说着话，她犹豫了一下，又从腰间提出一块成色不佳的玉佩，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小乐的手里。
“小乐姑娘别嫌弃，这是福安管家昨日刚赏的，”她讨好地笑笑，“奴婢脑子不好使，若是小乐姑娘不嫌弃，就费心再交代奴婢一遍，奴婢一定好好记住。”
丫鬟的态度殷勤，看得小乐的面色也有所缓和。
她掂了掂手上的玉佩，眼中露出一抹贪婪，“既然这样，我便再说一次。”
瞧着丫鬟点头哈腰地应了，小乐便将方才的茶包位置又讲了一次。
只不过，她不动声色地将左数第三包的位置换成了右数第三包。那丫鬟许是紧张，竟未发觉。
待得那丫鬟一路狂奔去寻了茶包回来的时候，未及递到小乐的手里，便被她猛地甩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小乐怒目圆睁，“你敢拿陈茶糊弄夫人？”
陈茶？
丫鬟彻底傻眼了，下意识便捡起了茶包。可左看右看，那上头也没写着什么陈茶的字样，不过是纸包看起来稍旧了点罢了。
“小乐姑娘……”丫鬟有些颤抖，“奴婢是依照您的意思，在东边拐角第三格第四层，右数第三包的位置找到的呀……”
“右数？”
小乐冷笑一声，“我刚才明明说的是左数，你却非说右数，如何还敢说你未曾怠慢夫人？”
如此一言，吓得丫鬟登时跪在了地上哀求起来。
“小乐姑娘，奴婢真的不敢……”她哭丧着脸，细肩颤抖个不停，“要不……还是小乐姑娘亲自去替夫人选茶吧，奴婢见识实在浅薄，若是再耽误了夫人喝茶，奴婢可怎么担当得起呀！”
“我亲自去？”
小乐的眸中略过一丝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少爷不是命你们软禁我们夫人么，若是我出去跟谁通风报信……”
“怎么会！”丫鬟赶紧抬头，“小乐姑娘是有分寸的人，怎会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瞧着丫鬟面上的卑微，小乐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冷哼了一声，
“那好吧，我进去禀报夫人一声。”
说罢，抬脚便进得门去，又回手将门关上了。
此时若在她的脸上细瞧，可见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面色也紧张起来。
周小粒瞧了瞧她，又拈起了桌子上的茶盏，“说了这么多话还不口干吗？快来喝水。”
小乐顿时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着双腿走到了周小粒的身前，扑通一声坐了下去。
面上已全无方才的冷峻，反而是后怕的表情。
“夫人，奴婢差一点就吓死了，”小乐有气无力地拿着茶盏饮了一口，“门前可是站着八九个人看奴婢演戏，稍有错处，只怕少爷会派人来打死我的！”
“有我在，谁会打死你？”
周小粒啜了口茶，又朝着怔忡的小乐看了一眼。
“把衣裳脱了。”
“什么？”
小乐没回过神来，“奴婢不热，不用脱衣服。”
“谁问你热不热了？”
周小粒无奈地白了小乐一眼，上手便去解她的腰带，“若不是要借你的身份出去，我方才让你演这一出是闲的吗？”
“啊——”
小乐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听得门外的人对视一眼，都朝着房门看了过来。
“闭嘴！”
周小粒一把捂住了小乐的嘴，恨铁不成钢地将她按在了座位上。
“你再叫，咱们两个就再别想出去了！”
“出去？”
小乐呆傻傻地重复周小粒的话，无神的眼睛露出几分惊恐。
“夫人是真的要出去？您要去哪？”
去哪？
周小粒看了小乐一眼，暗自腹诽。
若是告诉了她，怕是自己还没到门前，这消息就已经递到苑祁正那儿去了。
想到他，昨夜的冷待便浮上脑海。周小粒微微怔了一下，心底又涌上几许伤感和恼恨。
“别啰嗦了，快脱衣服！”
她咬着牙去扒拉小乐的衣裳，凶狠的表情看得小乐更是欲哭无泪。
刚脱了外衫和腰带，两人便听得一阵娇笑自门前传来。
“哎呦，这苑府就是气派。一个夫人的门前还要这么多人守着，怎么，怕你们的夫人长了翅膀逃走吗？”
戏谑揶揄的语气毫无遗漏地传入耳里，听得周小粒皱了眉。
她来干什么？
行至门前，周小粒趴在窄缝处瞧了一眼，果然见豆苗扭着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来。
她咬了咬嘴唇，回身便低声对小乐说道，“把衣裳穿好。”
又不动声色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
“真是奇了，”豆苗伸手推了门，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周小粒，“大白日里还关了门，没的让人以为苑夫人在行什么苟且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