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沁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开始活动筋骨。
沈尉拉住她的手臂，说道：“你在车里等着，我一个人上去。这五百多阶梯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其他的案子，我也愿意偷偷懒，这个案子我想尽我所有的能力去查。沈队，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个人上去就行。”
“别说胡话。”
“要是李师母还是不愿意见我们，那白白浪费了两个人的体力。再说了，要是我爬得一半滚下来了，还得有人给我打120啊。”江一沁笑道。
沈尉没再说话，见江一沁是认真的，松开了握住江一沁的手。
江一沁深吸了口气，朝着那五百多级阶梯走去。
刚爬前面的几十级阶梯的时候没有多少感觉，体力和精神状态都还不错、
爬到五分之一的时候，江一沁的腿就开始抖了，抬头看上面沾着白雪的树和台阶都有眩晕的感觉。
“你还好吗？”沈尉在下面喊道。
江一沁朝他打了个OK的手势，脱下外套拿在手里继续爬。
当江一沁手脚并用地爬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忍不住往下看了看，差点一个激灵圆润地往下滚了。
把在下面看的沈尉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一沁连忙扎了个马步，慢腾腾地趴到阶梯上的平地上。
然后，仰躺在地上，瞪着寺院上的天空。
寺院建在山上，四周树木林立。
夏天的时候，这里很凉爽，冬天就比市里冷很多。
不过，这个冷江一沁还可以承受，因为她现在热得跟死狗差不多，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吐出来散热。
江一沁在地上躺了半晌，直到四肢没刚才那么无力之后，才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朝寺庙大门走去。
寺庙的门是开着的，隐约还能听到僧人们诵经的声音。
那低沉、悠远的声调，念的根本不是他们日常生活所听到的词汇，看着倒是能让人升起异样的平静。
不知道是周围环境静谧的原因，还是这些经文确实有如此的功效。
江一沁走进寺内，看到一个扫地的僧人问道：“请问李文绣女士在吗？”
僧人停下扫地的动作，“你是江小姐？”
“你稍等，我去帮你通传一声。”
僧人说完将扫把轻轻地靠在墙上，在扫把落地之前，还仔细的看地面上有没有路过的蚂蚁，以免被扫帚压到。
江一沁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底，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对生命的敬畏感。
僧人离开后，江一沁便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寺庙。
寺庙面积很大，却没摆什么香火和所谓的功德箱。
连大雄宝殿的佛像都没有其它寺庙的鲜亮，但处处透着一股禅修的超然。
10分钟后，刚才那名僧人去而复返。
他走到江一沁面前双手合一，“李居士让我告诉你，她并没有你所需要的答案，请你回去。”
“我什么都没说，她怎么会知道我要问她什么？”
“李居士是这么说的，请江小姐回去吧。”
江一沁抿了抿嘴，问道：“她来这里住多久了？”
“李居士几年前就经常来我们寺院小住，自从她老伴过世之后，她就常住这边。”
“我知道了，谢谢。”江一沁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了，“能不能告诉我李居士在哪里？”
僧人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我没打算去见她，你只要把我带到她住的禅房外就可以，我不会进去。你也可以守着对李居士的承诺，我也可以问我想问的话，我把话说完就走，不会打扰你们的清修。”
僧人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僧人把江一沁带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落就离开了。
江一沁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听到了轻微的木鱼声和低声诵经的声音。
她走到禅房门口，并没有推门进去，站在外面说道：“师母，很抱歉。我没有如您所想地离开，有些话还是想要亲自说给您听。”
里面的木鱼声几不可闻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敲了起来。
“我很感谢您在庭审当天为我说话。我知道那是除了对李园的失望之外，还有对我的爱护。您可能已经放下尘缘了，但其他人还看不透，就像我。李教授这些年为我查黎文皓的事，现在还可能因为黎文皓的事情而死，我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李教授的案子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很大，对清川大学的师生更是有不可磨灭的影响，他的案子要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他的死就会一直悬在众人的心里，时刻提防着李教授的案子再次发生。”
江一沁说完这一段话，停顿了半晌，听着室内的动静。
室内的木鱼敲击声和诵经声没有任何停顿。
江一沁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
她不知道师母还有没有手机，还是写了她的手机号码。
她把纸条塞进门缝里，说道：“既然师母不想见我，我也不打扰您清修了。我把我的手机号塞在门缝里，要是师母改变主意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一沁说完后就出了小院。
李师母在听不见江一沁的脚步声后，停下了敲木鱼和捻佛珠的动作，余光瞥了一眼门缝的小纸条，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继续闭目诵经。
江一沁缓步走出寺院，在走到台阶旁的时候回过身来看。
那名扫地的僧人还在刚才的地方打扫，见江一沁回头便双手合十的朝她鞠了一躬。
江一沁也回了他同样的动作，然后慢慢地下去。
下去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滚下去。
现在这么一步一步的挪下去，刚才上来产生的肌肉酸涩感现在完全暴露出来了。
每下一个台阶，大腿的肌肉就被拉扯了一步，把他整个人给折磨的恨不得都龇牙咧嘴起来。
沈尉看到她满脸扭曲、一步一步挪下来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在江一沁离山脚只有一百多级台阶的时候喊道：“见到你师母了吗？”
江一沁用力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沈尉便在山脚下等着她。
江一沁离山脚只有三十多级台阶的时候，就一屁股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有气无力地说道：“师母她没见我，她托了个僧人跟我说，她不知道我要的答案，让我回去。”
“她都没见你怎么会知道你要问什么？”
“估计是不想跟我们再有什么纠葛了，我们从别的方面入手吧。比如，查查看从我打电话给李教授到李教授出事之前的这段时间内，他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家里的座机和手机是否有通话记录。”
“你说的这些我们也在排查，如果能动员李师母就更事半功倍了。”
“老人家不想说，咱们也别勉强。”现在想来，也不知道当时程至煜说了什么，让李师母为她出庭做证。
沈尉见江一沁脸色苍白，脸上还冒出一大片虚汗，递了瓶加了盐的水给她，“你喝点盐水，补充一点体力。”
江一沁灌了大半瓶盐水下去，嗓子舒服了，很多脸上的虚汗也没像之前流的那么厉害，转头看了看隐在山林间的寺庙，“我们回去吧。”
下班的时候，江一沁一路抖着腿把车开回家。
把车在停车场后，她跟乌龟爬一样慢慢地把自己挪到停车场的电梯口，发现两部电梯居然都在维修，顿时整个人都有种被雷劈的酸爽感觉。
程至煜的车在10分钟后进入停车场，看着江一沁一脸风中凌乱地盯着电梯口那块正在维修的牌子，按了几下喇叭。
江一沁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过来，看到是程至煜大大的松了口气。
程至煜提了电脑包下来，“怎么不上去？”
“电梯坏了。”江一沁郁闷地回答。
“不是还有安全通道吗？”
江一沁突然两眼放光地看着程至煜，说道：“程首富，你背我上楼好不好？”
“想得美！”
“我实在没力气爬楼了，你要不背我，我今天只能在车里睡觉了。”
程至煜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再走一步就趴倒在地的疲惫表情，不解道：“你是法医，不是苦力，怎么能累成这样？”
江一沁把今天爬了500多级阶梯又下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程至煜听完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沈尉为什么不上去？”
“他周末去过，师母没见他。”
“这个不是理由。要都像你们这么想，刘备还需要三顾茅庐？一次不行，就打道回府了。”
江一沁一脸郁闷地看着他，“于是我们现在应该先探讨我和沈尉谁该爬楼梯的事情吗？”
程至煜一言不发地斜睨着她。
在江一沁以前程至煜会喷她一脸的时候，他转身在她面前弯下腰。
江一沁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小声地说道：“我在寺庙门口的地上滚了一圈，你不嫌弃吧？”
程至煜的回答是回头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江一沁摸了摸鼻子，乖乖的趴在他宽阔的背上。
在程至煜起身往安全通道走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我还坐地上了，那条台阶平时上上下下的人，少说也有几千人。他们的鞋底，有各种各样的细菌。我的裤子说不定都沾了一堆。”
程至煜忍无可忍的说道，“是不是想让我直接把你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