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沁跑到她刚才看到黎文皓的地方,却没有黎文皓的身影。
公交车开过来的这一路是没有交通支线,只有一条主干道,主干道的两旁还都是围墙和栅栏,就算她推迟了几分钟时间,也不可能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还是她刚才看花眼了?
江一沁站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四处环顾,顿时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心慌。
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马路上车流拥挤,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毫无目标又无所适从。
江一沁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她害怕自己就这么孤独的一个人走下去。
她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黎文皓,在签了一份尴尬的合同之后,又对程至煜有了心动迹象。
前者很可能已经不爱她了,后者有一个至爱的女友。
她是多余的。
三年后她和程至煜离婚,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生活?
在外人看来是她的豪门婚姻破裂,可在她心里明白这是她的第二次动心,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然后没有获得同样的爱。
三年后,她就三十岁了。
听说三十岁之后越来越难以喜欢和爱上别人,尤其是她这种看惯了生死的法医,她孤独终老的可能性很大。
江一沁突然眼眶一阵酸涩,无人过路行人诧异的目光,蹲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不远处的围墙里,黎文皓心如刀绞地将江一沁一路狂奔,然后是她的迷茫、孤单和无助都被他一一收尽眼底。
黎文皓看着江一沁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双手撑在栅栏上想翻身出去。
此时,他设置了震动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他身形一僵收回手接起电话。
“毒蛇,队长让收队回营。”
“什么时候?”黎文皓的目光一直看着江一沁。
“晚上八点到。听你这语气还不想回来,你去殷城这么长时间了,看老相好去了?”
黎文皓的回复是直接挂断电话,他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多了。
黎文皓看着江一沁的方向,最后仍然抵不过心里的想念,用手机拍了几张江一沁的照片。
他手指颤抖地摸上手机屏幕里江一沁的脸,闪身走进郁郁葱葱的树木里。
江一沁哭了半晌,心里那股骤然蹿起的孤独感和悲凉感才淡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给韩凉发了条帮她请假的消息,便关了手机。
江一沁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在第一辆公交车到站的时候坐了上去,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发呆。
江一沁没想到她随意挑的公交车的终点站是海滩。
她跟在旅游的人后面下车,又后知后觉地跟着他们走到沙滩上。
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吸了几口咸涩的海风,仰躺在沙滩上。
躺了半晌,她还是很怂地把手机给打开,怕单位临时有急事找不到她。
开机之后,也没看见什么信息。
于是,用手机拍了几张海水与天空的照片发到微信群里。
刚发完没过五分钟,就接到程至煜的电话。
江一沁瞪着那个名字半晌,才慢吞吞地接起来。
“你今天出外勤?”
“没有啊。”
“你微信的照片是怎么回事?”程至煜又问。
“今天我放羊,现在在海边。”
“去海边做什么?”程至煜把电话夹在头与肩膀之间,在文件的最后一页签上字,交给梁新。
江一沁歪着头想着该怎么回答程至煜的问题。
她能说“我有点喜欢你了,你又有深爱的女友,我觉得伤心,所以来海边散心”吗?
当然不能。
“说话。”程至煜催促道。
“没翘过班,想感受一下翘班是什么样的。”
“于是?”
“于是我发现,我在海边晒太阳,想着你们苦哈哈的上班,感觉好爽。”
程至煜闻言轻笑了几声,“现在太阳还挺晒的,别晒太久。”
程至煜调出自己今天的日程安排表,发现中午是空着的,“你在哪一段海滩?我中午过去接你吃饭。”
江一沁倏地坐起来,把旁边躺着做日光浴的人吓了一跳。
江一沁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说道:“程首富,你这么闲真的好吗?”
“不闲。我中午正好有空。说你的地址。”
江一沁报了自己的地址,然后说道:“离你公司挺远的,还是不要来了吧。”
“我下午有个客户约在那附近见面,跟你吃完饭顺路去见客户。”
“哦哦。那你来吧,多带点钱哈,我要暴饮暴食。”
“那张1亿的白金卡足够你刷了。”程至煜笑道。
“好吧,你土豪,你有钱。我小穷人的自尊受伤了,不想跟你聊天了,再见。”
程至煜的笑声更加大,全数从设备绝佳的手机传进江一沁的耳朵里,让她的耳朵感觉一阵酥麻。
江一沁把手机放进包里,重新躺在沙滩上。
突然想起日理万机的程首富怎么会知道她在翘班?
江一沁又把手机翻出来,看到几分钟前程至煜去她朋友圈里看过。
是巧合还是设置的重点关心,她一发动态他的手机就会提醒他?
江一沁摇摇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种可能。
就算是第一种可能,江一沁心情也很好。
看过她刚才那条新动态的人还有好几个,只有程至煜打电话来问她在不在工作。
那种被关心的感觉,将她晦涩的心情冲淡了,看天上那几朵奇形怪状的云也顺眼了不少。
中午,程至煜看到那个晒成红脸小关公的时候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你晒了多久了?”
“三个多小时吧。”江一沁凑到程至煜的车镜前看了看,惊呼出声,“不是吧,这效果也太好了。我会不会变黑?”
“现在担心这个会不会太晚了?”程至煜没好气道。
“也是。我们去哪里吃饭?”
“附近有家店不错。”
“贵吗?”
“还行。”
“我要吃最贵的。”
程至煜斜眼睨她,“你就是把整个殷城最贵的菜都点一遍也吃不穷你老公我,早点死心吧。”
江一沁听到程至煜的那个称呼,眼睛立刻笑成一条缝,“那好吧。走起,我好饿。”
程至煜说完那个词也觉得不妥,见这个小女人没什么反应,心里便处于“松了口气和这女人神经真粗”之间销魂的纠结。
程至煜发动车子后,江一沁才背着程至煜吐了吐舌头,心里暗想:“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兴奋了?程首富这表情明显是怕我缠着他不放,等下得注意一下态度。”
两人各怀心事地开车到了吃饭的地方。
地方不是江一沁预想的那样豪华高级,反而是一条不起眼的巷道的一家小店,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临海建了一座亭阁,走道上是大概隔了三十厘米的镂空木板,低下头就能看到海。
江一沁坐了半晌也没见服务员过来点菜,不解地问:“怎么没有服务员过来?”
“这家店的主厨比较特别做菜看心情和天气,他想做什么,客人就吃什么。”
“……”江一沁听完后一头黑线,“你们是生活太顺了来找刺激和找虐的吧?”
程至煜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三菜一汤在十分钟后被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端过来,那男人脸上也不像其他服务员那样带着笑容,态度也没多好。
啪地一声把托盘放在桌上,汤还往外溅了几滴。
江一沁摸了摸鼻子,小声咕哝,“我们是欠你钱了,还是看出来我们要砸你店了?”
男人听到江一沁的咕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有意见?”
“你觉得你这态度能让人没有意见吗?”
男人没再搭理江一沁,转向程至煜,“程至煜,你今天找个女人来砸场子?”
他语气不怒反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看得江一沁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让你不看新闻。”程至煜白了他一眼,“你嫂子。”
男人眼角一抽,不情不愿地伸手过去很敷衍地握住江一沁的手,“我是夏云散。”
江一沁还没回握,夏云散就收回手了,抹她一手的油。
江一沁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柔声道:“弟弟手劲还挺大。”
“要告状能我不在的时候告吗?”夏云散没好气道。
“你听不到,我告状多没成就感。”江一沁哼哼。
她发现夏云缈和夏云散还真是一对性格迥异的姐弟或兄妹,一个冷得跟冰块一样,一个又特立独行得不行。
夏云散嘴巴动了动,居然发现没有话反驳江一沁,气呼呼地踹凳子走人了。
江一沁有点瞠目结舌,意识到她把程至煜的朋友给气走了,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把你朋友气走了。”
“他挺喜欢你的,几分钟就回来了。”程至煜给她摆碗筷。
心里却不由得一阵狐疑,他身边的人居然都喜欢江一沁,连夏云散这样性格怪异、不合群的人也喜欢她。
江一沁见程至煜的脸色怪异,暗恼自己刚才多嘴。
说好的注意自己的态度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嘴欠。
但她在别人面前并不这样,她在工作上冷静而有决断,在家人面前也适当地收敛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让老爸老妈过于担心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