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至煜到宁家的时候，宁峰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
宁峰冷淡地看着程至煜，冷声问道：“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谈谈清悠的事。”
“说吧。”
“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你心里清楚。”宁峰答道，“你给她带来多少伤害，不用我说了吧。”
“对此，我已经给清悠一个解释了。”程至煜并不打算把他和宁清悠的保证书说出来，免得人多口杂。
宁峰闻言一把拍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还有脸说？！我的女儿什么样我自己不知道吗？你给不了她幸福，你为什么还给她希望。她这几年专心养病是为了谁？受了这么多苦，忍受了那么白眼，她为了谁？！你为什么给了她三年的希望之后，又毁了她的未来？！”
程至煜没有被宁峰激动的情绪感染，他平静道：“伯父，是你不了解你的女儿还是因为内疚选择性看不到她做的事？不论别的，先讨论一下她冒充李教授学生的事情，你当初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劝她？她这些年在外面做的事你知道多少件？还有，今天在网上传播我香水过敏的视频，她是不是想让你帮她背负法律责任？！”
宁峰脸色变了几变，一语不发。
“你可以不回答，也可以把这些当作对她当年的亏欠。那是你们的事情，你想替她承担责任，我不想说什么。但你觉得你的牺牲值得吗？！”
“要不是你，她不会变成这样……”
“我给过她承诺。那个承诺在三年后有效，但我担心的事，她有什么事非得在三年之内完成。那可能涉及你、我还有其他她看不顺眼的人。以你曾经作为刑警的敏锐，你应该能感觉出来。”
宁峰的手握了握，发出咔咔的声响，“你没有资格跟我谈这个，她变成什么样都是被你逼的！”
“你这是间接承认她的异样了？我希望你别因为愧疚和父爱答应她什么，你的纵容只会让她越来越偏执。”
宁峰盯着桌上的茶发呆，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语气痛苦不已，“程至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在清悠身体快好的时候结婚。你这三年来对她照顾有佳，让她熬过病痛的折磨。为什么要在她觉得可以做你的新娘的时候跟江一沁结婚？！清悠这三年的改变多好，变成了一个我都不认识的女儿了，她跟我的关系虽然没有缓和，但是我见她能笑得那么快乐、轻松，我很高兴。我以为她能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陪她妈妈了。”
程至煜沉默。
宁峰也没想要程至煜的回答，“其实，最没资格怪你的人是我。你和她是男女朋友，没有任何法律责任和义务为她做什么，能为她付出这么多已经难得了……我对不起她和她妈，这些年她跟我也不亲，她恨我，觉得是我害死了她妈妈，让她变成了孤儿。她恨得也没错，要不是因为我的工作，她们也不会被人盯上，她妈妈也不会死。她那时还是个孩子，突然就没妈了。我又一心想抓住凶手，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一天时间是陪在她身边的……她后来不理我，跟我不亲也是我自找的。”
“所以，你觉得她犯了什么错，所有人都应该原谅她？因为我娶了江一沁，所以她可以伤害江一沁，可以伤害我；因为你失职，所以能伤害你？”程至煜淡淡地反问，“谁都不是一帆风顺，谁都有自己的难处。世界也不围着她转，不会因为她而停止或所有人会因此多爱她一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问话的不是宁峰，而是宁清悠。
宁清悠目光幽深地盯着程至煜的背影。
程至煜转身面对宁清悠，“就是你所理解的那样。”
“你和江一沁那个贱人出双入对，每天碍我的眼，我还不能反击？”
“所以，我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也能下手除掉你？！”程至煜的话里几乎要掉冰渣子。
宁清悠背后蹿起一阵冷意。
“程至煜，你敢！”宁峰骂道。
宁清悠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你早就想这么做了是吧？程至煜，你以为你有多好，一点香水就能让你活得像条狗一样窝囊，你凭什么觉得我配不上你？！你以为我稀罕你的三年之后，要不是因为钱，我根本就懒得理你！”
宁清悠说完，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摔在地上，项链中央的掉坠被摔开露出一个角。
宁峰捡起来，看到宁清悠藏在里面的保证书，脸色大变地看着程至煜。
程至煜冷笑地从宁峰手里夺过那张纸条，扫了一眼，发现是复印版的，“以后麻烦做戏做全套。”
程至煜说完扫了宁清悠一眼，那一眼里所有的情爱都退得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怜惜与心疼，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宁清悠那瞬间觉得自己是被猎豹盯住的猎物，全身上下都被定住，动弹不得。
程至煜看了宁清悠那一眼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宁峰拿着那张保证书，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松了口气，“你跟程至煜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资格知道，你已经失职了这么多年，就别想做个合格的父亲了，我不需要！”宁清悠说完，扶住楼梯一步一步上楼。
那背影有些颤抖和摇摇欲坠。
程至煜推开门进屋，江一沁便从厨房里探出了个脑袋，连忙擦干净手，拿着平板电脑跑到程至煜面前，“你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程至煜不解。
江一沁见程至煜脸色不对劲，轻声道：“跟尸毒有关的内容。你有没有觉得宁清悠近期的性格大变，有点不像她本人了？”
程至煜凝眉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她以前虽然没直接接触过，但她的事我知道不少。今天她出现在法庭上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后来发生了你视频的事件，我觉得应该是跟她有关。”
“尸毒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在这三年的治疗中，她没出现过这样的症状。”
“是抑制尸毒的药里类似的成分，服用到一定程度会有明显的副作用。但可供参考的例子不多，因为中了尸毒的人，要么很快就死了，要么很快清除干净了。像宁清悠这样长年服用药物还没好转的人不多。所以，医生们也不敢下定论，只能做保守治疗。”
“你确定？”程至煜迅速翻阅那些专业的资料，这几年陪宁清悠治疗，对于很多跟尸毒相关的名词和知识，他都不陌生。
“不是太确定，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江一沁看着程至煜认真说道。
程至煜却从江一沁没有说下去的话里读出了其他意思。
江一沁希望他能相信现在的宁清悠不是故意做出伤害他的事，他的宁清悠还是原来他爱的宁清悠。
程至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刚才从宁家出来的时候，满心的怒气在见到江一沁的时候消失干净了。
宁清悠的所作所为故且算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做的，但如果宁清悠潜意识里没有这样的念头又怎么会做出这些事，说出那些话？
江一沁见程至煜长时间没说话，“程首富，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先上楼休息吧，我把饭做好了叫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啊？宁清悠的事吗？不是应该的吗？你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多不容易啊，不要因为一点小误会就错过彼此嘛。”
程至煜闻言，旋身上楼，猛地一把甩上门。
江一沁被甩门的声音震得原地蹦了一下，她拿起被程至煜扔到沙发上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尸毒药物副作用那一页划来划去，心里有点堵。
她不否认她喜欢程至煜，也没傻到看不出来程至煜和宁清悠的感情有裂痕了。
她要是这个时候下手，效果肯定事半功倍。
可是，如果她隐瞒宁清悠可能是因为药物作用而导致性情大变这个原因，就算她和程至煜真的在一起了，她心里也会有个结。
这种带了算计的感情，她无法泰然自若地接受。
江一沁如此想着，抱着平板电脑仰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李老板，你说我为什么就这么聪明呢？我以后再想到这一点不行吗不行吗不行吗？怎么就这种节骨眼上想到药物服作用呢？你是不是觉得特别骄傲，有我这么漂亮、能干、聪明、正义、不说谎的好学生啊？我怎么感觉你会骂我傻呢？”
江一沁喃喃自语着，听到厨房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她才尖叫着从沙发上蹦起来，往厨房跑去。
果然是汤洒出来了。
江一沁戴上隔热手套，迅速地处理了厨房的狼藉，然后炒了四个菜。
摆上桌后，江一沁没也没好意思上楼去敲程至煜的房门。
用微信嗷了一声，“程首富，吃饭了。今天的晚饭是我长这么大做得最满意的一顿饭，你一定要尝尝看，真的好好吃的。”
然后故意发出了流口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