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灵雨吐了一身，向子慕唤了丫头小红来给她换衣服，奈何她手里死死地抓着那件为向子慕缝制的衣服不肯松手，小红只能去找了向子慕。
“公子，郡主她不让我换啊。”
向子慕也没做过这种事情，他在房门前踱来踱去：“你们都是女孩子，这种事情总是比我要擅长一点，是吧。”
小红说：“公子这么说，也没错，可是，郡主喝醉了还一直在叫公子的名字呢，公子要是不介意，进去换个衣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换个衣服？没什么不可以？
那是所有的、一切的都不可以好不好，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指不定明天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他已经充分体会到了，何为流言害人。
他和小郡主的婚事才定下来几日，就已经成了幽州城内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今日再趁着郡主酒醉，他去为她更衣，这要是再传出去，他成什么了？那肯定是典型的恶狼扑食啊。
向子慕脸都白了，“你赶紧进去，劝她把衣服换了，我……我就在这儿等着。”
犹豫良久，向子慕还是决定不进去了。
他在外面站着，听着房间里头簌簌的声音，脸蹭的一下又红了。
作孽啊，作孽啊，向子慕你想什么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很烫。
“砰——”
小红突然在里面喊：“公子，公子，你快来啊！”
那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向子慕顿了顿脚，闭着眼睛进了房间，他只留了一条缝，用于看路。
房间里只有一盏灯闪着微弱的光，向子慕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小红，你人在哪儿呢？”
奇怪，刚刚她不是还在喊，怎么这会子人都不见了？
紧接着向子慕就听小红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公子，我去给郡主打盆热水，你先帮我照顾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完了完了，这次是被坑了。
向子慕转身就要走，黑暗中，有两条纤细的手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冷灵雨神志不清，也不知怎的就趴到向子慕身上去了。
她的脸好烫。
向子慕闭着眼睛，动都不敢动。
奈何身上的这个人，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醉梦正酣，酒气顺着她的话，吐在向子慕耳边，“小乞丐，你就把那件衣服穿给我看看嘛。”
向子慕僵直着身子，他一睁眼，就瞧见她一双亮亮的眼睛，她眼睛本就生得好看，如今添了些酒气，愈发地魅惑，把她白日里的那股子天真单纯散了个干净。
她……其实还挺好看的。
向子慕有些晃神，愣愣地答了一句“好”。
冷灵雨得了准许，更加得寸进尺，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那件为向子慕缝好的衣服，自己看着看着，就嘿嘿地笑出声来，然后转过头，看着向子慕笑得更乐了，“你……等着，我……来给你穿。”
向子慕转身欲跑，被冷灵雨一把扯了回来。
冷灵雨还醉着酒，侧眸时，眼中都是戏谑：“往哪儿跑呀，小乞丐？”
向子慕的掌心里冒出了很多汗，冷灵雨的气息在他脖颈边荡漾，一阵他从未感受过的酥麻感传遍了全身。
他，慌了。
向子慕忙抓住了冷灵雨的手，吞了吞喉结道：“郡……郡主，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冷灵雨很霸道，她醉眼朦胧地看着向子慕：“不准，我的男人，他的衣服只能我来穿。”
看她确实醉了，向子慕不敢与她硬来，只能放下了手，任她摆弄。
这郡主，穿起衣服来，还挺有条理的，不会是……装醉吧。
直到向子慕的腰间突然一紧，勒得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郡主，你……你再弄两下，我命都要没了。”
冷灵雨轻轻地笑了，她又皱起了鼻子，随手甩了向子慕的腰带，闷声道：“那你……你自己来。”
太羞耻了。
明明只是系个腰带，他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好像是……
在大街上裸奔，被人看光了……
等他穿戴好，小郡主已经倒在床上了，酒意上头，扰得她昏昏欲睡，可她还是执着了留了一条缝，就像向子慕刚进来时一样。
直到向子慕站到她面前，穿着她亲手缝制的衣服，她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灯，此时显得格外通透明亮，向子慕立在黑暗中，努力抚平因冷灵雨而动摇波荡的心。
过去为她掖好被子，向子慕这才发现，冷灵雨明明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这个小红，竟然敢骗他！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把耳朵贴在房门上。
“怎么没声音了呢？”
“不是吧，我刚刚还听见的，难道……公子这么快就完事了？”
“砰——”
门倏的被打开，走出来一个身形颀长的人影。
猝不及防之下，两个听墙角的人都跌坐在地。
两人哈哈地笑，试图掩饰尴尬，“今天这夜色真好啊。”
“是啊是啊。”
两人一转头，看向子慕黑了脸，连忙问道：“哎呀，公子你怎么出来了，郡主没事吧。”
这两人正是小红，和向府的一个家丁，夏山。
夏山刚刚守夜回来，看见小红一个人在这儿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做什么。
他便也贴了过去，谁知道听见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这里面，是公子和郡主！
哇哦，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郡主又喝醉了，这可真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一边默念着“公子加油”，一边偷听地更加起劲。
谁知道，向子慕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夏山和小红两人垂首，眼睛也不敢乱瞟。
“小红，你是故意的？你……”
向子慕的话还没完，小红就朝他作了个揖，说：“公子，我突然想起来，今日的衣服还没洗完呢，我就先走了，公子早些歇息吧，哦，还有，公子脸上的伤，记得处理下。”
夏山也跟着站了起来，“公子，那……那我也先走了，我去帮小红洗衣服去。”
他离去时，还特意夸了向子慕一句：“公子，您今天这衣服的绿袖子，真别致。”
向子慕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怪就怪，他平时太放任这些人了，这种时候，竟然一个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遇人不淑啊……
不对不对……是管教不力啊。
翌日，孟以终于出现在了向子慕眼前，他昨天去宸王府报信，带回来了一句宸王的口谕：“向家公子若是不满这桩婚事，半月之后可来王府，我们二人以棋一定胜负。”
说完，就把醒酒汤给了向子慕。
“诶诶诶，小红去哪儿了，总不会要我自己去吧。”
向子慕还记着昨日的仇呢，小红自然也知道自家公子是个记仇的，所以今天故意称病，连房门都没出一步。
“你带回来的人，自然是你自己解决。”
向子慕凝视着手中的醒酒汤，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冷灵雨已经开始在房间里活蹦乱跳地翻箱倒柜了，她将这房间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件衣服——那件她帮向子慕缝好的衣服。
她明明记得，她把那件衣服捡起来了，还好好地折起来了，怎么现在找不到了？
向子慕声音很轻，却还是被冷灵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从地上蹦起来，随手理了理自己头发与衣衫。
一觉醒来，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她昨日穿的那身，被整整齐齐地叠在了床角。
直到向子慕进来，冷灵雨才反应过来，这里不会是……向府吧？
她怎么来这儿了，她明明记得，自己跟着向子慕去了天香楼啊。
冷灵雨垂首站着，眼睛也不敢看他，双手负在身前，不停地绞来绞去，像个犯错待训的孩子，一点也不敢吭声。
向子慕倒是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了，声音也放柔了一些，道：“郡主，来喝点醒酒汤吧。”
冷灵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昨天是醉了吗？那人明明说是水，怎么她一喝完就晕乎乎的，后来……后来发生什么了？她不会耍酒疯了吧。
这边冷灵雨稀里糊涂地想了一堆，向子慕见她神色有异，还以为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元气未复，便开口道：“郡主，你若是身体不适，还是躺回塌上吧。”
冷灵雨点点头，小跑着到床那边，谁知动作太快，不小心撞上了床角，她也来不及喊疼，麻溜儿地就躲进了被子里，自己将被角掖得整整齐齐。
今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冷灵雨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向子慕，看他端起药，看他起身，看他走向她。
“你脸上怎么了？”
冷灵雨一眼就发现了向子慕鼻头的伤，她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向子慕看着她这副磨刀霍霍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只说是不小心磕到的，让冷灵雨别费心。
他把一张椅子移到冷灵雨床边，把碗递给她。
“小乞丐，昨天，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满含希冀的眼神盯着他，他点头道：“嗯。”
“我是喝醉了吗，有没有说胡话？”
向子慕嘴角抽了抽，如果你说的话都算胡话的话，那你说的还真是不少，但他还是佯装镇定道，“没有。”
冷灵雨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对向子慕的心思可是一点都不纯洁，要是喝醉露馅，就完蛋了！
向子慕将药碗送至冷灵雨面前，等了半天，却不见床上之人有何动作，他问道：“你怎么不拿？”
冷灵雨深深地看着她，疑惑道：“你不喂我吗？”
向子慕答得理直气壮，“你手脚无恙，何须我来喂。”
冷灵雨心领神会。
身子向后一仰，嘴角探出半截舌头，双手装作无力垂下，两腿一蹬。
为了保持这般软弱无力的样子，说出的话也不似原来的口齿清晰，“我现在，手脚都有恙。”
如墨般的眸子盯着冷灵雨，许久，向子慕才道：“郡主，在下佩服。”
冷灵雨为了装柔弱，面部表情能做的有限，她想端端正正地看向子慕一眼，一用力，却丢了个斜眼出去，“你可以喂我了吧。”
向子慕饶有异趣地看着这个笑容“诡异”的女子自导自演的一幕戏，这次竟没有觉得她有多么的惹人厌烦，反而觉得这位不谙世事的郡主……
嗯。
有点可爱。
之后，冷灵雨又问起那件衣服的下落。
向子慕欲哭无泪，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件衣服，就会想到昨夜……
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着，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小郡主趁着自己酒醉，轻薄了他。
向子慕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别看他平时放浪形骸，其实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而昨夜竟然……竟然……
为了避免冷灵雨再拿那件衣服做借口来见他，向子慕索性自己留了下来，“那衣服，我甚是喜欢，如果郡主不介意的话，向某就留下了。”
冷灵雨更高兴了，“不介意，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