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哥哥早就出去了,他说有个好友与他叙旧,等他事情办完,就来寻我们。”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已经就“谁的花灯更好看”展开了激烈的辩驳,一时间,房间内乱声齐语,震痛耳膜,石囚守了好几天的阒静就这样被驱逐得一干二净。
“停停停!”
这些孩子估计刚吃了晚饭,个个中气十足,吵嚷声此起彼落,一茬接着一茬。
石囚被吵得怒火升腾,“能不能安静点!”
“反正无礼还没去,你们要去就自己去,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遍地喧起的吵嚷声霎时止歇。
孩子们大眼瞪小眼,拿着花灯目光炯炯地盯着石囚。
石囚心不在焉地拿笔随便画了一个字。
无礼不在,他的一腔热血,就像被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给浇灭了,连渣滓都没剩下。
叙旧?
正道人士那些大道理,他听都听腻了,无非就是什么“要守护世间的河清海晏”,“不能让邪魔歪道把世间弄得乌烟瘴气”,诸如此类的。
切,不就是修了些低微法术,还真当自己是苍生的救世主了。
无药可救!
石囚一抬头,发现那些孩子跟一个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清亮的小眼神盯得他无处可逃。
“还有事儿?”
孩子们推推搡搡的,谁也不回答。
石囚随便点了个孩子,“你说。”
“无力哥哥说,他出门的这段时间,我们都交由你来照顾,若是没有你的允许,我们是不能离开你十尺之外的。”
“什么!”
石囚陡然暴怒:“他这是把我当奶妈使唤呢!”
孩子们很识相,纷纷散开了点,不敢在石囚盛怒之下火上浇油。
有个年纪小的还嘟囔了一句:“嗯?哥哥为什么说自己是奶妈,他有奶吗?”
说话的人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如夏夜流萤。
这话传到石囚耳中,无异于雪上加霜。
可那毕竟是个懵懵懂懂的奶娃子,石囚又不能真的和他计较,回头一不小心把他弄得缺胳膊少腿的,无礼又要怪到自己头上。
——罢了罢了,就这一次,若有下次,我定要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行,我带你们去。”
一句话,石囚说得咬牙切齿。
得了石囚的允许,那些孩子把石囚围在了中间,提着手里的花灯让他观赏。
“哥哥,你看,我的好不好看?”
“你就别凑热闹了,哥哥,明明是我的比他好看,对不对?”
小孩子头脑简单,如此幼稚的问题也值得他们争得面红耳赤。
可石囚却受不住。
离开之前,他偷偷塞了张纸在衣袖里,然后捏成纸团子堵住了耳朵。
嗯,这样清净多了。
“你的就是不好看,我的是无哥哥买的,你的是无哥哥朋友送的,肯定是我的好看。”
石囚吊儿郎当地走在路上,偏偏这句话传进了他的耳朵。
立时把纸团摘了出来,他问:“哪个是无礼买的?”
一个穿紫衣的孩子晃晃手中的花灯,还朝石囚吐了吐舌头,喜笑颜开道:“这个!”
石囚手一摊,“给我!”
孩子小嘴一撅,立时把花灯护在身后,目含警惕。
“我把我的给你。”
孩子想了想,仍是摇了摇头。
石囚心想,也许小孩是吃软不吃硬,于是他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看似真诚的笑容,他道:“你就和我换一下,下次,我买一个更漂亮的送给你,好不好嘛?”
这撒娇的语气,连石囚自己听了都恶寒不已。
果然,女子的撒娇技能是与生俱来的,他做起来,简直浑身不舒坦。
可那孩子态度坚决,石囚好言相劝,他就是不肯。
“你快给我,小心我揍你!”
没过一会儿,石囚提着那盏无礼买的莲花灯扬长而去。
身后一个孩子,站在原地哇哇大哭,涕泪俱下。
如此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哭得声嘶力竭,连过路的人都动了恻隐之心,纷纷上前温言软语地哄。
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名叫茗青,他小小年纪便知晓处世之道,看那被抢了花灯的孩子泪流满面,他走上前,拍着背不住地安慰,他看着已然离去的石囚,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个哥哥,哪是看上了灯,分明是看上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