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喜欢穿白色的袍子，如今被墨水一点，像是误入江南烟雨之中的谪仙，更多了几分清冷孤绝。
“是它非要跑到你身上去，不怪我。”
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竟然真的听了他的话，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天。
他从来没这么闲过。
前六年，在忙着逃命，后十年，在忙着变强，还从未有过这种日子。
天天除了睡，就是吃，要不然就是看着无礼发呆。
无礼说要教他学字，纵然他有千般不愿，还是乖乖地学了。
就当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以后下手，一定不会留情。
石囚这样想着。
“你不算朽木，这一天下来，还是有些成效。”
石囚没理他。
这人坏得很，谁知道是不是先给他些蜜糖，然后再一棍子打下来，他可不傻。
“行了，吃饭去吧。”
石囚听到这话，有些不可思议。
无礼当真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以为，他还得在这屋子里，废寝忘食地练上几天呢。
“那我走了。”
石囚哪儿还有心思吃饭，今日就算有好心情，也被这一天的练字给磨得分毫不剩了，更别提那些孩子的口无遮拦了。
“他们是童言无忌，你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无礼都听到了。
“你既然听到了，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笑？我现在才发现，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奇迹，也没有神兵，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活了十六年，竟然还没懂，我还以为，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你不用安慰我，就因为他们是孩子，所以才看得更清楚，说得更明白，没有丝毫的遮掩，其实，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他学识不够，他清楚的。
可被人这样无情地戳穿，还是有些难过。
果然，这些孩子，早点送他们往生极乐，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现在整天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烦都烦死了。
上次是怕无礼发现，才及时收手。
下次再有机会，他一定不会犹豫。
“事实，又如何？世上，难道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吗？”
“没有吗？”
“我相信，没有。”
石囚笑了。
他看着无礼，第一次真心地笑了。
无礼这个伪君子，当得人模狗样的。
说出来的话嘛……
有时候听着，还挺顺耳。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是出去买菜，还是在院子里乘凉，大家都没有看到石囚的身影。
那些小脑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说那个哥哥怎么回事？”
“无哥哥才华横溢，非常人能比，他在此许久，估摸着也受了点熏陶，如今怕是幡然醒悟，要奋起直追呢。”
一个孩子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说得不无道理，我们一日三餐，给他照常送过去，他一个人关了这么久，可别饿出病来，毕竟人是铁饭是钢，饶是他如何身强体壮，也受不得这等自虐。”
另一个孩子也出来帮腔。
这话要是被石囚听到了，估计又要骂这些孩子老气横秋了。
可他现在没这个空。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夜以继日地发愤练字，就为了无礼看见后能夸他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此便满足了。
石囚想着，要是无礼看到他这些日子来的进步，定要夸他天赋异禀。
他这个人，就是低调了些，不爱张扬。
事实上，他学东西一直都很快，只是要看他乐不乐意罢了。
孩子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石囚坐在桌子旁，手里端详着一张白纸，乐呵呵地傻笑。
听到“吱呀”一声，石囚笑意顿敛。
他觉得无礼是个不错的人，可并不代表他会爱屋及乌，对这些孩子有什么好脸色。
无礼晚归，他们将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个个张牙舞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不喜欢没有教养的小孩。
即使他们道歉了，可那股别扭仍然让他无法伪作和善。
孩子们探头探脑，吵吵嚷嚷地挤在一处，有个孩子提了一盏花灯放到石囚面前，笑意盈盈道：“哥哥，今日中秋节，外面市集热闹得很，我们也出去乐一乐吧。”
中秋？
一月时间瞬息而过，竟然已至中秋了。
“你们无礼哥哥呢？”
石囚沉吟半晌，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