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这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是人类无法摒弃的存在。
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在听到南山书院的事情后，都能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在这件耸人听闻的事情背后，是藏着多么可怕的势力。南山书院的事情就像是一个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深坑，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的话，只会落得一个被烈火焚烧殆尽，最后尸骨无存的结局。
所以，所有的人都会小心翼翼地从这个深坑的远处就开始绕行，生怕会有什么小火星喷溅在自己的身上，为自己带来一场无妄之灾。
李啸叶点了点头，像是赞同陈家老爷的话一般，说道：“的确是这样。没有人会想要被一个会让自己丧命的麻烦沾上。”可随即，李啸叶便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李啸叶的话中藏着陈家老爷听不懂的深意，陈家老爷下意识地想要去开口追问，却在看到李啸叶面上淡漠的表情后，默默将嘴闭上了。即便他是过了那么多年的荒唐日子，但是察言观色这点能力还是在的。李啸叶不想说，那他再怎么追问也是无用。
王家今日将要迎来两个稀客，一个是他们家多年前嫁出去的小姑奶奶，而另外一个则是沈端和。
季夫人的眼泪从踏上马车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断过，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在无声的落泪。那些泪珠就像是串联成串的珍珠一样，一刻不停地啪嗒啪嗒落下。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这么多年的时光不是一场梦境，而是真真正正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季夫人看着的陪嫁嬷嬷看着季夫人落泪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轻声劝解道：“小姐，别哭了，仔细等下眼睛要疼了。”
在马车上，陪嫁嬷嬷又是重新唤季夫人小姐了，似乎只要这样做，她便可以将自己放在心肝上疼的小姐彻底从季家那个污糟的地方割裂开来。
“嬷嬷，我没有事，只是一时心里有些难受就是了。”季夫人轻声说道，“我嫁给他这么多年，扪心自问，我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母亲。但我却是没有想到，他连最基本一点信任都不曾给过我。连信任都没有，那些爱慕之语更是虚幻了。”
“他以为我说，可以纳妾，不过是面上的大度。所以他即便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儿子，也没有纳妾，反而是选择瞒着我养了一个外室，和外室生儿育女。他不是担心我伤心、难过，也不是在害怕我吃醋生捻，他只是在怕我的娘家，怕我一怒下，王家就不帮他了。”
季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一种迷茫和脆弱，眼中泪水一直都没有停，在不断的落下，很快就是在她摊在膝上的帕子上晕染出了一大片的泪迹。
“嬷嬷，到底是我看错了人。眼盲，心更盲。”季夫人说完这句话后，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像是叹出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年华。
嬷嬷有些心疼地摩挲着季夫人的后背，眼角亦是有泪光闪烁。
半晌后，季夫人才像是从自己悲伤的情绪中缓和了出来，“其实，这样也好。被骗了半辈子，总是比被骗了一辈子好。等回去，我就和父亲、母亲说说，季家我就不回去了。他如今也算是儿女双全了，我王巧灵再也不欠他什么了。两清了。”
季夫人，不，应该说是王巧灵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住了，面上换上了一副平静的表情。仿佛之前所有的伤心和失望都已经是成为了过往的云烟，一经消散，便彻底散了，找也找不回来了。
坐在王巧灵身边的嬷嬷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姐露出了这么一副不悲也不喜的模样来，偷偷转身擦掉了自己眼角处的泪水。整个季家中，或许只有她这么一个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的人知道，这么多年来，小姐一直是对着季司龄有一种歉疚的心，因为她始终没有一个儿子。
为了一个儿子，她的小姐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的药，受了多少的苦，结果最后却是得了这么一个结局来。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为小姐不值，什么两清了，分明是季司龄那厮欠了小姐甚多，换都换不起。
但是看在自家小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样子，嬷嬷也不忍心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小声地念叨着，“小姐，我们回家，回家之后，一切都会好的。夫人和少爷都会帮小姐的。”
“嗯，我知道。”
另一边，沈端和同珍珠两人正走在王家的园子中。这王家不愧是书香世家，一个小小的园子愣是被他们修建地步步成景，回环曲折，纵然地方不大，却是处处精巧，透着一股雅致的气息。
“这样精致的却有质朴的园子我倒是第一次见。”沈端和对着在他身前领路的少年人说道。这个少年人正是季夫人大哥的长子，王玉成，如今十八，也是个偏偏少年郎了。此时就是他和他的妻子正在为沈端和领路。
“沈姑娘是见过不少好园子？”王玉成开口问道，他气质温润近人，仅仅是简单的交谈便就能让人对他彻底放下戒心。
“见过。”沈端和说道，“重金堆砌出来的院子，岂是有不美的？只是银子的臭气太重了，到头来，还不如我夏城家中那个光秃秃的演武场。”
沈端和来王家的时候一身劲装打扮，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家才是让一对小夫妻来引路，这样不管怎样，总是会有能和沈端和搭上话的人，不至于是落到一路无言的尴尬境地。
“金钱堆积出来的院子，也是会有灵气的。”王玉成轻声说道，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反对沈端和的说法。
“这是自然。但是住在院子里的人，衬不上这份灵气，那灵气也就渐渐被消磨干净了。”沈端和淡淡说道：“我曾入过宫，见过御花园，甚美。只是美景无人赏就罢了，太多不好的事情都夹在了这园子中。到最后，我眼中也看不见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