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冷眼看着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夫君,轻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才明白这世上瞎了眼睛的人很多,而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已经让静儿回她外祖家了,等下我也要走了。现在回想起,和你同床共枕的这么些年,只让我觉得胆寒。”
“因为这么多年,我连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睡在我旁边的人,是我的夫君,还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如今已经是分不清楚了。”
季夫人的声音中带着疲惫。曾经她以为少年夫妻相守一生,便是她此时最后的归宿,可现实却永远都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完美无瑕。
季夫人说完这些话之后,便要离开,却是被季司龄拉住了手腕。季夫人没有回头,她听到季司龄在她的身后轻声说道:“我心中的妻子只有你一人,从来没有变过。”
季夫人嗤笑了一声,用力甩开了季司龄的手,“妻子当然只能是有一个人。”
说完这话之后,季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跟在她身后的人俱是她当年出嫁时带过来的陪嫁,季夫人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仿佛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一样似的。
季司龄看着发妻远去的身影,心里堵得难受。他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他只是养了一个外室,想要季家的香火延续下去,这难道是错吗?可是季司龄心里越是这样想着,便越是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把他们安排去西院。”季司龄匆匆交代了这么一句话,也是离开了。他现在或许真的应该是要去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了。
茶楼的雅间中,陈家老爷看着那辆明显是从季家出来的马车有些诧异地说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季夫人竟然是能走得如此干脆。这样的女子世间真是少有啊。”
这些年来,抛妻弃子的事情陈家老爷是没少听说,倒是这女子将自己的夫君给甩下的事情不曾闻见过。
“这季夫人乃是后宅之人,李大人是如何猜出,这位季夫人是有着如此刚烈的性子?”陈家老爷问出此话不是想要试探什么,只是在单纯的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从家世。”李啸叶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地说道:“季夫人是王家的女儿。”
王家世代不曾入朝为官,但是却朝中却是没有一人能小觑这个家族。因为这个王家还有一个别称“当世大儒之家”。且不说他们家是代代人才辈出,但是说他们家那傲然的风骨,就是没有旁的世家是能及得上。
能娶上王家的女儿为妻,就相当是于是在天下学子中占了一份亲近,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捷径。可大约是季司龄踏上这条捷径之路的时候走得太过轻松了,所以他始终都没有学会该如何去珍惜。
“王家之所以能成为王家,不是因为出过几个大儒,也不是因为出过几个狂士,而是因为其中的风骨。骨头断了,风骨犹自,这才是王家。王家的女儿嫁到季家,那也依旧是王家的女儿。”李啸叶浅尝了一口茶说道。
“季司龄要是说自己想要纳妾,那是不会有事发生,可偏偏他选择的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还一养就养了这么多年。你说,这王家的女儿如何是能忍得?”
陈家老爷听闻这话,脑中便是构想起方才季家那大乱的一幕,面上不禁是戴上了一点喜色,“这个季司龄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多少人想要和王家沾上点亲,却是毫无办法,他可倒好,生生是自己将这份亲给断了。”
“如今季家出了这么大事,我想他也应该是不会再对我们陈家动手了吧?”陈家老爷的心中带着一点不确信地说道。
谁知李啸叶却是在陈家老爷的目光下,冷静地说道:“不,他一定会动手,甚至是会比他原本计划中要动手的日子还要快上几分。”
陈家老爷的目光中划过了一丝愕然,他原本以为李啸叶算计了这么一出,甚至是花尽了心思,特地让在季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在不经意间看到季司龄出现在城西的小院那里。都是为了让季司龄因为自己后宅中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这样就可以让他再也分不出什么精力来对付陈家。可现在,李啸叶却是告诉他这么做的目的非但不是这个,反而是会让季司龄更快地去对付陈家。
陈家老爷不解地问道:“那大人这么做又是有什么意义呢?”
“自然是为了让季司龄失去他最大的后山。”李啸叶低声说道。李啸叶想要做的事情最开始只是将季司龄赶出朝堂。可是随着事情一步步的发展,李啸叶渐渐发现,这个季司龄身上值得利用的地方多着呢,若是直接将对方从朝堂上驱逐了出去,反倒是一种浪费。
“当然,陈家是不会有事的。”李啸叶轻声安慰着有些不安的陈家老爷,“季司龄是因为外室被我引到陈家的,如今藏了这么多年的外室突然是被自己的夫人找到了,依照季司龄的性子很难不会怀疑到陈家的身上。所以他想要下黑手的时机只会提前,不会延后。”
“但是陈老爷放心,季司龄身上的把柄,可不是只有一个小小的外室是握在我们的手上的。一件事情可以让他动了杀心,而另外一件事情,便是可以让他彻底没有办法对陈家动手了。”说完,李啸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陈家老爷的面上俱是不解,他思量了片刻,突然眼神一肃,低声说道:“大人若是想用南山书院的事情作伐子的话,那可万万不可啊!能做出那样事情的人,定然是手握庞大势力,同时又是心狠手辣之徒。若是我们贸然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恐怕大人和陈家都只能是有死路一条了。”
陈家老爷的面上浮现出紧张之色,他太担心李啸叶是会做出什么自取灭亡的事情了,“况且就算是有人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又如何?不会有人敢去管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