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老夫人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面上带出了几分的愁色,“依照姑娘所言,当年在南山书院被人替代了的学子一共是有十五人,同谋者更是不计其数。加之,这事情又是已经过去了十五、六年的时间,恐怕事情的原貌已经是很难知晓了。”
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让尸体彻底化为白骨,也足以让当年所有的证据都彻底泯灭。
“如今想要彻查此事,也只能是从当年学子的名册来寻找端倪了。那十五个人一定是会离被他们所取代的学子的故乡和同窗远远的,否则稍有不慎,当年的事情就要暴露于人前。但是我朝素来是有‘做官不带家乡人’的传统。此法恐怕亦是难行啊。”
王家老夫人尽管年事已高,但脑子依旧是清晰、灵活,很快就是将事情的收尾给理了个清楚。就连沈端和对此也不禁是生出了一股钦佩之心。
沈端和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如此,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我们如今连背后的主事之人是谁,又是因何而做下了这弥天大案都是不清,想要查清此事已是难上加难。不过即便是这样,此事亦是有两条线索是被我们握在手中的。”
王玉成突然是站出来说道:“沈姑娘口中的一条线索可是我的小姑?”
迎着王玉成质疑的目光,沈端和轻轻开口道:“正是。季司龄的家世并不显赫,本人的才学亦是平平。王家女,万家求。若是没有什么原因在其中的话,季司龄应该是娶不到王家的女儿的。所以,我想这其中的原因理当是条线索。”
沈端和的话音方落,便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当年,我之所以是会嫁给那个人,不过是因为我自己瞎了眼睛。和父母兄长,和王家都没有关系。”
说话的人正是王巧灵,此时除了她的眼尾还带着一抹散不开的红晕,彰显着她不久之前哭过的事实之外,在她的身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脆弱之感。就连她方才回答沈端和的语气也充满着沉静。
“母亲,女儿回来了。”王巧灵上前对着王家老夫人行了一礼,转而又是看向王玉成和他的妻子,对着二人招了招手。
“见过姑姑。”王玉成和他的妻子刘氏齐齐向着王巧灵行礼道。
“这么多年未见,玉成也是长成了一个大人了。”王巧灵对着王玉成轻声说道,眼中带着一丝欣慰之色,随即又是看向了站在王玉成身边的少妇说道:“你便是我的侄媳妇吧,看样子是个好孩子。”说着王巧灵便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了一个镯子,递给了对方。
“这次回家走得匆忙,好些东西都没有提前准备上什么礼物,这个镯子你就先收下吧。”王巧灵递出去的镯子是个虾须镯,算不上是有多么名贵,不过是胜在做工精巧上。作为长辈给小辈的见面礼,既算不上是特别的名贵,但也是可以拿得出手。
王玉成的妻子刘氏看向自己夫君,见对方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伸手将镯子收下了,轻声说道:“谢谢姑姑。”
一圈寒暄过后,王巧灵终于是将视线落在了沈端和的身上,轻声问道:“这位便是沈家姑娘吧。果然是和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呢。”
王巧灵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和,眼中亦是没有什么轻视,就好像只是在淡淡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因为沈端和的确是和寻常的女儿家不同。旁的女儿家爱红妆,而她则是爱刀枪。
沈端和点了点头,说道:“夫人说的不错,我便是沈家女。”
王巧灵看了看沈端和,突然间是问道:“是你做得吗?”
沈端和眨了眨眼睛,装作没有听懂王巧灵的话一样,轻声问道:“夫人指的是何事?”
“让我身边的丫鬟撞见季司龄去城西小院的事情。我同季司龄也是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是全然清楚,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明白的。外室的事情他已经是瞒了我那么多年了,只要他想,他便能一直瞒下去,又岂是会被我揭穿。”王巧灵注视着沈端和的眼睛缓缓说道。
“可偏偏如今我是知道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在想,这里或许是有什么人的手笔。而对于这人而言,离间王家和季家定是对她而言,是一桩好事。我乃后宅女子,朝堂上的事情我不甚清楚。所以我心中迟迟是没有一个人选。直到方才大哥同我说,沈姑娘来了。”
“所以,我想这个人便是沈姑娘了吧。”
对于王巧灵这番逻辑缜密的推断,沈端和并不惊讶,就像她之前同李啸叶说的那样。王家人始终都是王家,便是外嫁出去的女儿,那骨子里也依旧是流着王家的血脉,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是,这的确是我做的,我也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在。若是夫人怪我的话,沈家愿做出补偿。”沈端和坦然认下了这件事。
对于沈端和而言,已经被人说出来的事情,不如是坦然承认,一味的推脱的话,反倒是会显得她没有担当。
王巧灵轻笑了一下,“我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沈姑娘此举到底是让我认清了自己的枕边人。我已经是错付了十多年的年华,还不想将自己的下半生也一并赔进去。这若是细说起来的话,我恐怕还是要谢谢沈姑娘。”
王巧灵的目光坦然,看起来对沈端和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之心。旁的女子或许是会因为旁人戳破了她美好生活的幻想,而自怨自艾,甚至是会因此而怨怼上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的好心人。但王巧灵从来都不会如此,这便是她作为王家女儿的坚强之处。
王巧灵说完这番话后,对着自己的母亲和兄长又是行了一礼,“母亲、兄长,我此话说得或许是有些突兀了,可是我依旧是要说。我不想再回季家了,我要与季司龄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