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下子就变得寂静了起来，每个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淡然，唯有王玉成妻子的刘氏眼中是写满了“不可思议”这四个大字。
如今的世道对于女子而言，是有着诸多苛责和束缚的，至少刘氏从小到大只听说过女子被人休弃，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女子是会主动选择和离的。
要知道，有些严苛的世家，是宁愿让自己的女儿去守望门寡，生生地苦熬上一辈子，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家族染上一丝一毫不好的名声。为人父母尚且是对着自己的女儿如此苛刻，更遑论旁的什么人了。
就在刘氏以为家里人会因此而生气的时候，王家老夫人却是轻轻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女儿揽入了怀中，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拍了拍。
“好孩子，受委屈了吧。放心吧，只要我们还在，就一定是不会让你受到这样的屈辱的。那季司龄既然不是你的良人，你自然是没有必要再一脚迈进季家的火坑中。”王家老夫人的语气中带着对自己小女儿的疼惜，“和离也挺好的，被骗了一时，总比被骗了一辈子强上许多。”
刘氏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她的家中。若是有一日她回到娘家，和自己的母亲说出同样的话，恐怕只会得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然后直接再被扔回王家中。
可是当这件事情发生在王家的时候，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又顺理成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理应如此”这句话。
想到这里，刘氏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落寞，或许她是能明白自己父母的抉择的，但是这依旧是会让她生出些许难过的感觉。
“女儿出嫁了，便不是自己家的人了，是夫家的人了。”这便是当日她出嫁时，她母亲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她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如今再想起来的时候，刘氏只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钝钝得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磨掉了心里的一部分似的。
突然刘氏的手心中传来了一股温热的感觉，她微微抬起头，却是看着自己的夫君正牵着她的手。
“我不是季司龄。”王玉成极小声的说道。
刘氏一愣，随即是露出了一个温婉至极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会错了意，可这份体贴却依旧是让她从手心暖到了心里，她亦是极小声地回道：“嗯，我知道。”
王巧灵最终还是在自己母亲的怀抱中落下了几滴的泪水，半晌过去，才缓缓从王家老夫人的怀抱中退了出来，红着眼睛对着沈端和说道：“真是让沈姑娘见笑了。”
沈端和摇了摇头，随意地说道：“喜怒哀乐，人之常情，何必遮掩。”
王巧灵掩嘴轻笑了一下，“沈姑娘真是豁达啊。方才沈姑娘不是想问，我因何会嫁给季司龄那厮吗？那我便直说了。”
“多谢。”
“想我当年，也是少女怀春，在灯会上，撞见了季司龄。那时的我，见他行事颇有君子之风，又有才学在身，不由得便是生出了些许的好感。这便是我和他的初见。”王巧灵的声音不疾不徐，开始慢慢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这也只是好感而已，最多也就是一些欣赏罢了。”王巧灵接着说道，“大约几月之后，我和母亲去城郊的庙中祈福。不慎是落了个镯子在外面，我便去找，结果是他捡到了我的镯子。像是这样的巧遇大约是发生了四五次。”
“可笑我当年太过单纯，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问题。”王巧灵自嘲地笑了一下，“每一次相遇，我都能见到他不同的样子，便自以为是对这个人了解了。现在回想起来，这大约便是他早就算计好的事情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母亲为我选择夫婿的时候，我便选了他，一个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的男人。”
平心而论，当年季司龄的手段算不上是有多么的高超，但是对于一个尚未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少女而言，已经足够了。
沈端和认真地听完了王巧灵的话后，才开口说道：“这非是夫人识人不清，不过是有些人的心思太过见不得光了。”
“夫人当年的行踪可是会有被人透露出去的可能吗？”沈端和皱眉问道。她原本以为这桩事是有什么人在其中牵线，这样只要是能找到在其中牵线的人，那事情就会变得好办多了。
结果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季司龄是要行事是要比她想象中谨慎得多了。他没有从王家老夫人或者是老太爷的身上下手，而是大胆地选在了王家小姐的身上。这下子要是查起来，可就是麻烦多了。
王巧灵想了想之后，轻声说道：“应当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毕竟，有很多次我出门的时候只是随性而为，并没有提前就计划好。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知我要出行的事情，然后又要告知季司龄应该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才对。”
“况且就算是有人告诉了他，我们现在也是找不到那个人是谁了。若是事情出在我的贴身丫鬟身上的话，那些人早就被我放出嫁人了，便是现在将人给重新找了回来，当年的事情，他们也未必会是承认。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是能拿得出什么确凿的证据呢？”
王巧灵此话说得不假，若是没有证据的话，恐怕也不会是有人主动承认自己曾经是做过背主的事情。毕竟，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沈端和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若是季夫人这里的事情是走不通的话，那也就只能是去找找南山书院中，那个假的刘士涵身上的问题了。可问题是对方已经是顶着刘士涵的身份生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事情，又怎么是会被他们轻易找出破绽。
一时间，这件事情就像是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再难找到其他更加合适的线索，就生生地卡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