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谢宅的等一直亮着,追宁长公主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跟着这黑夜慢慢沉了下去。追宁长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仿佛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
可是很快,追宁长公主就发现这种方法不过是徒劳罢了。她的心从谢子玉晚归的那一刻就没有平静下来过。追宁长公主只觉得自己现在连一个能和自己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自从发生了自己的陪嫁宫女,用刀子划伤了她的脸的事情后,她就将宫中带出来的那些人尽数打发走了。
如今追宁长公主一回头,就只能是看到自己一人独自站在原地,孤独到让她觉得有些胆寒。现在只要一想起梦泽城的事情,追宁长公主就觉得自己的心在一阵阵地紧缩,她在害怕。
梦泽城的事情即便她是皇室的公主,也不能是昧着自己的良心说,那些梦泽城的百姓是一群不知好歹的“暴民”。若不是她父皇的强征暴敛,要不是当地官员的层层剥削,或许就没有人会选择走上这么一条路。
虽然追宁长公主同谢子玉成亲不过只有几月的时间,但这短短的几月时间,已经是足以让追宁长公主了解,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在追宁长公主的心中,谢子玉是一个有着赤子心肠的人,像是他这样的人定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追宁长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心更是乱了。若是谢子玉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他又会用怎样的眼神去看待自己呢?到了这里,追宁长公主已经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轻声走到了追宁长公主的身后,低声说道:“公主,驸马回来了。”
追宁长公主这才强自将自己脑子中各种纷纷扰扰的念头按捺了下来,起身迎了出去。在看到一身酒气的谢子玉时,追宁长公主心中不禁是咯噔了一下。正当追宁长公主想要伸手去搀扶的时候,谢子玉却是向侧迈了一步,避开了追宁长公主的手。
月光下,追宁长公主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去,却又被刻意避开的手,最终是半垂下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一身酒气别是熏到公主了。”谢子玉轻声解释道。可这声解释听在追宁长公主的耳中,却是越发是像敷衍了。
追宁长公主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
说完,一扭身便回房去了,也不管谢子玉这边是如何了。谢子玉看着追宁长公主疾步而去的身影,心知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些什么,但是念及自己的一身酒气,还是没有追上去。心里想着,有什么话,还是等到他沐浴完了再说吧。
只是等到谢子玉再想要回房的时候,却是吃了一记闭门羹。守在追宁长公主房前的宫女口口声声地说道:“驸马,公主已经歇息了。驸马还是不要打扰公主歇息了。”
谢子玉看着透出窗户的点点烛光,心知眼前的这个宫女一定是得了追宁长公主的指使,在这里闭着眼睛,说瞎话呢。
见此,谢子玉只能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公主已经休息了,那我便不打扰了。”说着,谢子玉转身便走。只是走到窗户下的时候,谢子玉不顾身后宫女的催促,自顾自地停下了脚步。
“虽然公主已经歇息了,但是我还是想说。有些事本就是同公主无关,我自然也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公主。公主是公主,但亦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我来护着便可以了。还有,李啸叶说,婚事多谢公主出手相助。”
“天色已晚,还请公主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公主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谢子玉看着房中的烛光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背着手回了自己的卧房。
房中追宁长公主听到谢子玉的那些话之后,默默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轻轻地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皇宫中,鲁启宸已经对着关于梦泽城的奏报几个时辰没有动过了。殿内众人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各个小心谨慎着,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错,惹来杀身之祸。
今日,就连李长景也是静默地站在了鲁启宸的身侧,一言不发,活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直到天色暗淡,宫人们轻手轻脚地将宫灯点亮后。鲁启宸这才似乎是被眼前的光亮晃到了眼睛,微微有了些反应。
“长景,今日就连你也是不敢同朕说话了。”鲁启宸扭了扭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低声说道,他甚至没有看向李长景。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陛下真的生气了的话,奴才如何是敢上前说话。”李长景轻声说道。在看到鲁启宸的脖子似乎是有些酸痛,李长景脚步轻移,站到了鲁启宸的身后,轻轻揉捏了起来。
“你素日里胆子不是很大吗?”李长景有心想要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可鲁启宸却是不这么想。
李长景无法,只好是轻声说道:“奴才的胆子是大,但是胆子再大的人,那也是会怕死的。”
“你怕死?”鲁启宸接着问道。
李长景难得是在回答鲁启宸的问题时,沉吟了片刻,这才开了口:“怕也不怕吧。若是说,为陛下而死的话,那奴才是不怕的。但若不是为了陛下的话,那奴才说不定是会怕得要死。毕竟,奴才的命只有一条,只想给陛下留着用。陛下不要奴才的命是怜惜奴才,奴才心里记着,也感激着呢。”
鲁启宸伸手拍了拍李长景放在他颈间的手,“你啊,也就这张嘴最是好听了。总是能哄朕开心。这梦泽城的事情你也是知道了,不若是你来说说,这群刁民是怎么回事?忽然就是疯了起来,连自己的命都是不要了。”
鲁启宸受到后面,声音中全是冷意,显然已经是动了杀意。
“大约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挑唆吧。”李长景轻声说道,“百姓向来愚钝,便是给人做牛做马又是能如何?他们早就已经是习惯了这种日子了,没有理由说反便就反了。”
鲁启宸看向李长景的眼神瞬间是变得认真了起来,说道:“看来,长景是知道了什么朕都不知道的事情啊。”
鲁启宸这话说得颇是有些意味深长,听上去就像是对李长景起了什么猜疑之心一样。可是素来精明的李长景就像是没有听出鲁启宸这番意思一样,依旧是笑眯眯地说道:“这次说起来还真的就是这样,这消息是奴才比陛下早知道了一步。”
李长景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个信封,信封的封口处,是印着弯月云海纹,甚至美观。而弯月云海纹向来都是鲁启宸麾下龙尉兵的标志。李长景手上的这份信已经是被拆开了,上面的弯月云海纹自然也就是跟着不完整了。
“这封信奴才今日晌午便收到了,只是那个时候陛下的心情已经是不好了。奴才担心手下的这些蠢材又是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把陛下惹得更是不悦了。所以奴才便是先将这封信拆开了,想着至少是要确定了里面的消息是好事,才能告诉陛下。”
李长景细声细气地说道。便是挑剔如鲁启宸,也是没有办法从这番说辞中挑出什么错处来。只好是一边接过李长景手中的信,一边沉声说道:“无事,朕既然已经是将他们交给你了,你自然是能看。这是朕给你权利。”
“是,多谢陛下恩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