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和在看清寒戒的口型之后,眸色一下子变得暗沉了起来。方才寒戒无声吐出的那两个字分明就是“小心”。
小心?到底是要小心什么人,还是小心什么事情?沈端和一并都不得而知。这邺城中会成为她阻碍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有鲁启宸,有谢子玉,有生死不知的李长景,有不知是躲在何处的羌笛,甚至还有可能是楚河和寒戒二人。
沈端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又或者这句“小心”的提醒,本就是一个陷阱。
想到这里,沈端和轻轻的咂了一下舌头,越是到了这种重要的时候,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是要细想起来。因为这个时候,最是容不得出现岔子的时候。
这边,从沈府的后墙翻出去后,楚河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对着寒戒压低声音说道:“寒戒,这次的事情我就算了,下次不要做同样的事情了。”
寒戒微微垂首,有些闷闷地应了一声,一看便知是心里不舒服了。
楚河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寒戒的头,低声说道:“我虽是不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竟然是同那沈家的姑娘如此亲近了,但是有一点我却是要和你说个明白。你的好心未必是会办成好事。”
寒戒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楚河,显然是不明白楚河为什么是要这么说。
“能成大事的人多不相同,但是有一点却是相似,他们必定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倘若平日里风平浪静的倒也还好,可一旦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寻常人至多是能看到两三步,再多了便是瞎想了,想更是无用。可是他们却是能一眼看到结束,这其中过程处处细节,全部都是要思量得到。”
寒戒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地吸了一口气,“这还不是要被活活累死了吗?连尚未发生的事情的各处细节都是要处处思量得到,这岂是人力所能做到?”
楚河带着寒戒向着街市上走去,轻笑道:“自然是能做到的。我便能,但是这其中耗费的心血和时间便是不可计量了。一盘棋,有人用一个时辰下完,有的人却是要祖孙几代的人才能下完,你说这能不累吗?”
“我能做到,李啸叶能做到,沈端和也能做到。或许之前鲁启宸身边的李长景也是能做到,只是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所以很多的事情便是被他抛在脑后了。”
楚河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你给的提示太多明显了,此时此刻,在沈姑娘的心中必然有一条猜想是,你说的那连个字是我暗中授意的。人聪明是一件好事,可是太过聪明了,便学不会信任,自然活着也就越发是累了。”
寒戒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所以,我这是好心做了坏事?”
“坏事?”楚河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说道,“倒也不至于,虽是要花些时间,但是沈姑娘她总是会想明白的。只是李啸叶给她的那封信,估计她是要晚一些才能看到了。”
“师兄,那你说,像是沈姑娘那样的人,我又该怎么提醒她才对?要我说,你们这些聪明人当真是活的一点都不快乐啊。”寒戒状似轻松地说道。可那双眼睛却是不停地眨啊眨啊,看得楚河几乎都是要笑出声来了。
“怎么想再去将话重新说一遍?那样的话,便不是一个聪明人都是能觉出不对了。”说到这里,楚河的话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你师兄我到底不是沈家姑娘,沈家姑娘会相信怎样的话,我是不知。但若是换做是我的话,大约只是会相信寒戒你的话,你是我在世上唯一信任的亲人。”
寒戒的眼睛眨了眨,半天过去,这才瘪着嘴说道:“师兄,你别不高兴,我知道我们的身份,更是明白我们同沈家小姐的关系。只是我实在是觉得这沈家小姐有些可怜,小小年纪里,便在尔虞我诈中摸爬滚打。想我年幼的时候,定是不愿意被师父接过来之后的日子,所以……”
“所以你便心软了?”楚河看着寒戒的眼睛,轻声问道。
寒戒想了想后,点了点头,“大约是吧。总觉得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师兄和我的影子。或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许沈姑娘和我们之间本就是不同的,更是不需要我的不忍和同情,但还是想要多帮她一点。”
“下不为例。”见寒戒总算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楚河便也不打算是苛责些什么,“再有下次的话,可就不好这么让你过去了。”
“是是是,我知道,信阁的规矩嘛。无规矩,不方圆。”
“明白就好。”
楚河当真是个聪明的人,沈端和心中是怎么想的,几乎都被楚河给猜了一个正着。沈端和此时正在心中一点一点的排查着,所有值得怀疑地蛛丝马迹。直到珍珠提着食盒过来了,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珍珠?”沈端和想事情想的有些入神,等看到珍珠的时候,珍珠已经是站到了她的身前。
“小姐在想些什么呢?怎么这么入神?”珍珠难得看到这个样子沈端和,忍不住是轻声笑道。
不过这份笑意没有在珍珠的脸上持续多久,只见珍珠手脚利落的将菜都摆好,就开口说道:“小姐,看来我们真的是要早做准备了。坊间有消息说,鲁启宸明日就要上朝了,看来就是要说那件事情了。”
沈端和起身走到桌子前,坐下,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吃起了饭,“怕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我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珍珠,相信我,我会护你周全的。”
珍珠见沈端和这副模样,只觉得方才一直沉在心底的石块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小姐啊,您又是说反了,是珍珠会护着您的。哪里有小姐护着丫鬟的道理,这又不是去吵嘴去的。”
沈端和看着珍珠放松下来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