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褪去之后，这大殿内只剩下了沈端和同鲁启宸两个人，一时间这殿内静得仿佛是连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鲁启宸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向下打量着站在殿内的沈端和。直到这个时候，鲁启宸才发现，自己记忆中那个尚且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如今竟然早既已经彻底长大了，在她的面庞上早就无法再去找寻得到曾经的那份稚嫩。
此时，鲁启宸甚至是有闲心淡淡地想到，‘若不是这一身的甲胄的话，她应该早就被人给聘去了才对。而不是在此处，刚硬得像是一个男子。’
“你这是有话想要和朕说？”鲁启宸缓缓开口道。
沈端和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在邺城待了几年的时间，我觉你是一个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的人，所以想要问问你，为什么是要这么做？”
鲁启宸似乎是觉得沈端和问出来的问题有些索然无趣，他直接身子一歪，斜坐在了龙椅上，一只手支撑在自己的头上，说道：“朕做事情还需要理由吗？这天下是朕的，江山是朕的，踩在这土地上的所有的人也都是朕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朕做事情不需要理由。”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走到今日的结局。”沈端和冷声说道，“你也别是和我说什么成王败寇的话来。也别是说，是因为我的父兄们没有遵守这君臣之间的礼法，所以才会走到今日的结局。”
“那你想让我说些什么？”鲁启宸侧头看向沈端和，低声说道，“你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说，那你不妨是告诉我，你想要听写什么，然后我再说给你听。横竖这龙椅，我也就只能在坐上一个时辰了，便也不同你摆那么些皇帝的架子了。”
鲁启宸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这场同沈端和之间的谈话，也不在意自己这个若是将沈端和惹恼了，还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不过沈端和确实也不会因为鲁启宸这份有些轻慢的态度而轻易动了气就是了。鲁启宸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回答自己的问题，沈端和并不在意，因为这个时候对她而言，重要的是答案的本身，而不是态度。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成为一个昏君？”沈端和认真的问道。
是的，在经过这两世的时间，沈端和终于是发现了一件事情。鲁启宸不是没有能当一个好皇帝的能力，而是他不愿意去当一个好皇帝。他自己选择成为了一个昏君。
鲁启宸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于沈端和是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般，不过他还是想了想之后，说道：“为什么？好像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罢了。当一个好皇帝太辛苦了，什么事情都要顾及，什么事情都要去考量。要去心怀天下，要去忧国忧民，可是我之所以想要当上皇帝，不是为了这些。”
“我年幼的时候活的特别辛苦。这皇宫就像是一座吞人的怪兽一样，越是本该身份贵重的人，在没有那份足以让你依靠的靠山的时候，便越是会最先被这个怪物拆吃入腹。我费尽心思，殚精竭虑，却根本不是在想什么大事情，只不过是为了求生。”
“我一日有一日战战兢兢的活着，内心自然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这宫中最是至高无上的地方。也会在心中默默想着，若是坐在那里的人是我，那是不是我就再也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是不是那些战战兢兢的人就该重新换上一批了？”
鲁启宸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睛不住地望着上瞄了一下，“我心里想的越是多，便越是渴望，所以最后我走到了这个位置上，坐了下去，大约就是因为我比谁都更加渴望这里吧。他们渴望的是权势，而我是活着，这本就是不一样的存在。”
“但是等到我坐到这个位置上之后，我才发现，这里是看不见天空的。我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直到这个时候，我突然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能十全十美的。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那我想让我的余生活得开心一点。”
鲁启宸看着脸色变得愈加阴沉的沈端和，突然是笑出了声。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这种说法，大约就是什么疯子口中的歪理邪说。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也不在乎。况且难不成你觉得北燕的燕恒易就好了？在围猎的时候，他可还是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他那么做，不也是为了能让自己日后少些麻烦吗？”
沈端和这个时候突然是开口道：“这不一样？”
鲁启宸问道：“这有什么不一样的？难不成是因为我鲁启宸是个昏君，而他燕恒易是个明君吗？”
“一部分是因为这点，但剩下的不是。北燕的公主还活着，燕恒易从来都没有真心想要杀害自己任何一个兄弟姐妹。当年大皇子的事情也内有隐情，燕恒易不说，是因为北燕向来都是如同养蛊一般，养着皇储。他若是说了事情，那还会有更多的亲人死亡。”沈端和语气冰冷地说道。
“而你只是为了自己，你不曾为其他任何一个人考虑过半分。因为自己想要享乐，便将自己的乐事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乃至尸骸之上，你和燕恒易是真的不同。没事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鲁启宸似乎是有那么一瞬间是被沈端和给气到了，不过他还是很快地就将自己的表情缓和了，只是说到，“你若是这样想，那是你的事情，反正在朕看来争权夺势都一样，诶呦个什么好坏之分，只有谁胜谁负。这就好像当年的朕，也好像今日的沈家。终有一日，沈家也会出一个像是朕这般的后人的。”
鲁启宸的笑容中带着恶意，“到那时，你们的后人也会和今日的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