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景啊,朕不喜欢见到你撒谎的模样。”
此话一说,李长景低垂着的面上扯出了一个苦笑,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他的陛下是真的全然不相信他了。
李长景现在只觉得自己心中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就好像是自己辛苦劳碌的大半辈子,到头来,自己最是想要的东西不仅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下了,而且还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一样。
李长景突然是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其实是一无所有的,什么都没有。
“陛下,奴才不曾说谎,只是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奴才的,奴才只是替陛下收着而已。一年、两年、十年,又或者是一辈子,这件东西也不会是成为奴才的。是陛下的东西就只能是陛下的,奴才不会升起一丝的贪恋之心。”
李长景的声音变得很是压抑,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心中的委屈和诚意一样。
只是鲁启宸却没有一丝一毫为李长景的话,而动摇的表情。他的眼神中透着冰冷,一个人一旦对另外一个人生出了怀疑之心,那他们二人之间便很难再能走回之前那般彼此信任的时光了。就像现在这样,即便李长景已经主动交付了自己所有的忠心,鲁启宸却依旧是会担心,李长景是暗暗怀恨在心。
李长景自小就是在鲁启宸身边长大,眼睁睁地看向鲁启宸这个人从皇子到皇帝,从稚嫩无比模样成长到了今日。如今鲁启宸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他岂能是不明白?只不过是找就有过这样的预料,所有到了此刻虽然是觉得难过,但尚且还不至于是要失了自己最后一分的体面。
“倘若陛下不放心的奴才的话,那就让奴才出宫吧。奴才已经比不上宫中那些的新人伶俐了,也该是找个更好的人来照顾陛下了。”李长景犹豫了片刻说道,“不过,奴才还是想要说,不论陛下如何决断,便是现在就取了奴才的命,奴才心中也是没有丝毫怨言的。”
“当年没有陛下的那句话,宫中早就是没有李长景这个人了,奴才的性命,乃至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陛下一人赠与的。奴才心中始终都记得陛下对奴才的好。”
说完这些话之后,李长景对着鲁启宸重重的一叩首,仿佛是想要用这次的大礼将所有的恩情都在今日一并清算个干净一般。
看着这个模样的李长景,鲁启宸的心中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挣扎之色来,甚至就连目光都开始变得闪烁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做出什么重要的选择来,又好像是在犹豫自己是否要去修改一件自己本就已经是决定好的事情。
良久之后,鲁启宸终于是开了口,低声说道:“既然长景已经是觉得累了,想去宫外过些清闲日子了,那朕便是看在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朕身边操劳的份上,也不能不答应。只是这么多年来的宫中事务一直有长景打理的,还请长景再在宫中多留上一些时日,等到诸事都交接完了之后再离开。”
鲁启宸这番话虽然是说得客气,但是在客气的话也依旧是掩盖不了他想要李长景彻彻底底离开这皇宫的心。
“长景这么多年来服侍朕也算是竭尽心力了。长景的好处,朕都记在自己的心里了。你放心便是出了宫,朕也不会亏待上长景半分,长景你往后的日子只会是比在宫中舒心上百倍、千倍。到时候,朕会为你选一处宅子,几处产业,然后在分些护卫与你,也省得日后又什么不开眼的人去找你的麻烦。”
鲁启宸一边思量着,一边说道,仿佛是真的想要为李长景安排好日后所有的日子,让李长景即便是出了宫也依旧是能做一个风风光光的人,不必是为了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而烦忧。
“对了,宫中的人你若是有什么得用的,也可以一并带出去。什么服侍你的人,朕便不去亲自指派了。这么多年下来,宫中究竟是有什么样的人,长景可是要比朕清楚得多了。”
鲁启宸似乎是在这个时候又是记起了李长景的好来了,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的话,都是为了李长景日后的生活打算。
“奴才谢陛下隆恩。”
李长景说出这么一句话后,便被鲁启宸直接伸手扶了起来。
鲁启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对着这个已经是陪着自己走过了几十年人生的人坦然地说出了心里的话。
“朕素来都是个多疑的人。但也正如长景你说的那样,朕从来都不相信,也不会去想,有朝一日长景你会伤害朕,或者是意图做出什么对朕不好的事情来。朕的的确确是信任着你的,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所以朕才想要不动声色地将你手中的势力渐渐削减。”鲁启宸低声说道。
“可是朕没有想到,长景还是看出了朕的心思。如今权力看似是回到了朕自己的手上,可朕还是忍不住会去猜疑,长景你会不会因此而对朕有了什么怨言,或者是生出了什么别的想法来。”
鲁启宸看着李长景欲言又止的模样,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当然,朕是明白的,长景定然是不会去那么做的。但是朕却会忍不住地去想,去猜疑。朕的心中也是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朕是会真的不相信了长景,甚至是动了什么不好的念头来。你是从小便跟着朕的人,朕想你有个善终。”
说到这里,鲁启宸伸手在李长景的肩头重重地按了几下,“长景,朕希望你能好好的,哪怕不在朕的身边也无所谓。毕竟,你是唯一一个陪着朕走到今天的人。”
说完这话之后,鲁启宸便走出了宫殿,只留下李长景一个人孤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李长景面上划过几道泪痕,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了下来。
他知道,鲁启宸最后的话是真心的。
李长景的离开是安静的,等到所有人察觉的时候,宫中已经再也没有李长景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