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向的地方，天边太阳已经逐渐西沉，光与影在远处模糊了边界。被弈让吃掉了存粮的小摊子支在阴影中，摊主似乎因为弈让的关系，今天提早结束营业。摊子孤零零的扔在那里，程天赐见两人看来，朝陆印招了招手。
大熊叼着一只烤肠跟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被程天赐的糖衣炮弹攻陷了，一脸谄媚的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朝二人走来。
游玩的行人开始逐渐离开，游乐园中虽然依旧热闹，但人流量明显少了许多。玩具熊拿着气球在十字交口处分发，但已经没有几个小朋友会上前找它讨要气球。工人收走垃圾箱，情侣打闹着跑过，远处程天赐已经走到了阴影的边缘，一只脚即将踏进夕阳的余晖中。
一阵风将玩具熊手中的气球吹飞，气球像一蓬蒲公英飞向天空，其中一只刚巧遮住了陆印的视线，他留意到那只气球上的钟表指针已经合在了一起，齐齐指向十二点的位置。
倒计时归零。
“你们在看什么？”大熊朝几人跑了过来，舔着自己吃过烤肠后沾了油的爪子，在它身后空无一身。
步封辞挠头，“狗也可以吃这些吗，太多油对你不好吧。”
大熊翻了个白眼，“本大爷自己买自己吃，要你多事。”
“好啦好啦，回去了，”钟琪打了个哈欠，“今天好累，感觉要散架了。”
“走？”陆印茫然道，“我们几个？”
钟琪疑惑歪头，“不然呢？”
“程天赐呢？”一个不妙的想法从心底升起，陆印感觉心跳得有点快，“你们谁看到他了？”
不解的对视一眼，步封辞道，“不认识，你碰到熟人了？那再等会吧，你让他快一点，等会闭馆了，工作人员要来轰人的。”
陆印：“……”
程天赐失踪了，不止是身体，连在他人脑海中的记忆也一起消失了。
肩膀一沉，他下意识看向弈让，眉头皱起，“你不会也？”
打哑谜一般的提问，弈让沉吟着点了一下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我能隐约感觉到一点，这里不太对，我们先走。”
“不行。”陆印拒绝。墨黑的双瞳一沉，陆印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平静的神色却无端让弈让感到后背一冷，“他的伤刚好。”
陆印的声线没有多少起伏，淡淡道，“我有点担心他，你们先回去吧。”
“你说的是谁啊？”步封辞挠头，“是不是认识的人走丢了？我们帮你找吧，正好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陆印摇头，“天快黑了，不安全。”
步封辞被逗笑了，完全没想到陆印会用这种话来拒绝，“你说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了，这么古早的理由你也能想出来，安心啦，女神有我看着，我们这么多人在，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他拿出手机来，找着可以联系的号码，道，“不然你把你那朋友的特征说一下，我叫人过来找，我们先回去，难得聚一次，女神说过想请你吃饭呢……哎，陆印？”
眼见人竟然走了，步封辞有些莫名其妙，刚想追上去，肩上一沉，发现是弈让拦住了他。肤色黝黑的青年轻轻摇头，表情有些严肃，“不用喊了，走。”
“啧，行吧，”步封辞只好不再坚持，被弈让揽着向外走，险些被带了个趔趄，纳闷道，“急什么啊，你们都怎么了，一个个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再回头，陆印已经消失不见，弈让转回头，脸色不太好看。
“发生什么了吗？”耳边，女声轻声道。
他猛地转头，发现钟琪正看着他，眼眸深处，两豆暖黄的烛芯一闪而过，带着洞悉一切似的了然，“他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吗？”
弈让顿了顿，缓缓摇头，“元尊有分寸。”
钟琪露出放心的神色，眉头舒展，轻轻摸了摸肚子，“那好吧，没想到出来玩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我就不留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弈让脸色一缓，对钟琪的善解人意十分意外，“那我送你们到门口。”
不久前的小吃摊旁。
人都走光了，小吃摊前的生意也显得清净不少，难怪弈让能一个人霸占一个小摊子。听着摊主从上货艰辛一路扯到自家的秘制酱料，程天赐险些没能维持住脸上笑容。幸好被弈让这个大客户吃了太多存蓄，摊主蹲在地上数签子，一时没顾上再开故事会。程天赐松了口气，将步封辞递给他的那支喂给来看笑话的大熊。
有了吃的，大熊狗脸一变，谄媚的叼着烤肠蹭蹭程天赐的腿，险些把油料也蹭程天赐一裤腿。
程天赐嘴角一抽，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大熊的套近乎。
“嘿嘿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害羞什么。”大熊猥琐嘿道。
“一家人？”程天赐挑眉。
他眼神有些玩味，忽然道，“我和陆印在隔间的事，你看到了？”
大熊狗爪一拍他，娇羞道，“哎呀，不用说的这么直白，不用紧张，金主爸爸给点封口费嘛，比如进口小肉干什么的，我肯定立刻就忘记了。”
它扭了半晌，发现程天赐并没有搭理他，反而意味深长道，“那当时钟琪肯定也在吧，对了，她有隐身符，是我失算了。”
大熊：“……”
“咳，你冷静，出个柜而已嘛，现在的年轻人很开明的……”它越说越没底气，干笑道，“也不一定就会报告给陆印他老妈啦，再说万一家里人同意了呢，你条件这么好，钻石王老五……”
“也有可能，以为我是潜规则下属的无良上司，连夜逼陆印辞职回家，断绝往来？”
“……”还真的有可能。大熊寒毛倒竖，想起陆印他妈莫颖影做事雷厉风行的态度，如果真的反对陆印找个男朋友，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不，是太做的出来了。大熊感觉眼前已经有画面了。
咕噜。狠狠咽口口水，大熊无辜歪头，“汪？”
——我只是一只无辜的小泰迪，我什么都听不懂。
程天赐笑了，笑得大熊腿一软，十分想夹着尾巴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