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来人,关晓月下意识在心里说了一句,烦人鬼。
小男孩惊喜道:“你醒了啊。”
关晓月没有理他,对中年男子道:“叔叔,谢谢你了,医药费多少呢?”
她说这话不是很有底气,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又怎么拿的出钱给人家,只能先欠着了。
“不要钱,你是我儿子带来的,不收你钱。”
关晓月被这话砸的有些晕乎乎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问道:“你儿子是……”
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他儿子就是我,我把你送来的,你忘了啊。我爹就是开医馆的,学堂里的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大夫想起后院还熬着药,刚好这两小孩留个地方说话。
关晓月脸色一红,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这个想法刚在心里头冒出来,那烦人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关晓月:“……”
“我叫张盛冬。”
“……”
见他爹走了,他说话更加肆无忌惮了:“你记住了,下次别忘了。”
“……”
“我是在冬天里出生的,所以我名字里面有个冬字。”
关晓月‘哦’了一声,穿好鞋子道:“我要走了。”
张盛冬热情道:“要不要在我家吃个饭。”
关晓月道:“不用了。”
“哎,你为什么叫关晓月?你娘有跟你说吗?”
“……没有。”
“那你一定是晚上才出生的,所以名字里有个月。”
张盛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追着她走到了门口。
关晓月加快步伐,心里越发讨厌这人了,偏偏这人还一直烦她,她不愿承认,跟他说话的时候她会自卑,所以她一直在逃避着。
两人到了门口,暂时离开的张大夫走了出来,道:“你们这是去哪?”
张盛冬道:“爹,我送她回家。”
关晓月:“……”
张大夫一听这话,一脸严肃走了过去,道:“回什么家,吃了饭再回。”
关晓月还没来得及拒绝,头顶就被一双手轻轻碰了碰。
张大夫温和道:“你叫晓月是吧,留下来吃个饭叔叔再送你回去吧。”
张盛冬在一旁附和道:“我爹做的才可好吃了。”
在两人一唱一和中,关晓月留了下来,这一次,她觉得是她人生中最好吃的一顿,在这里,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亲情,很温暖。
自从这次后,她和张家就开始熟络了起来,而且她娘亲对这个也没有什么意见。更准确地说是没有管她。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晚,也特别冷。
天一亮,就下雪了,雪越下越大。入夜了,还未停下,一下就是一整天,可想而知,外面的景象都是一片洁白,很少看到人。而在这个时候,医馆倒是很热闹,有很多受寒生病的人。
关晓月将熬好的药拿了出来,照顾病人喝药。
门口传来异动,她寻声看去,天寒地冻的,一个乞丐倒在门口,她也顾不上外面下着雪,跑过去将他扶了进来,将剩下的暖炉都放在他旁边。
这边都弄好后,关晓月走进了后厨,看到一旁吻得忘我的男女内心没有一丝波动,好像经常见到这种情况似的,清冷的声音响起“外面人太多了,我忙不过来。”
突然想起的声音让激吻中的两人吓了一跳,关晓月忽略掉身后那两道凌厉的目光,淡定地离开了。
张盛冬粗鲁地将身边的女孩子推开,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以后别再来了。”
身边传来女孩撒娇跳脚离去的声音,不出五秒,那女孩便冲了出去,外面大雪纷飞。
五分钟过去了,柴房里的男子才走了出来,五年过去了,这期间发生太多事了,以至于让一个善良的男人性情大变。
关晓月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终于有了变化,压抑心中的情绪,道:“我不是有意打扰的,病人太多了。”
张盛冬个子噌噌往上涨,在同年人中就已经非常显眼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没关系,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关晓月马上回过神来,眼神不是很明显的躲避却还是被张盛冬察觉到了:“怎么,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照顾病人吧。”
关晓月听见这话怔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了,冬天的时间过得格外快,天彻底黑了下来,就算在屋子里点了烛火,光线也不是很亮。
噼啪——
张盛冬刚走到后院,就听见这道声响,那是从厨房发出的声音。
他走了过去,脚步有些加快:“怎么回事?”
“没事。”
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
张盛冬走过去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手都割破了,还没事?”
关晓月将手用水冲了冲,这大冬天的,手被她这样一弄,早就红了。
“真没事,留了点雪,很快就止住了。”
张盛冬冷笑一声:“你那不是止住了,是冻住了吧。”
“……”
张盛冬拿起她受伤的手,刚一触碰,入手就是一片冰冷,他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就被甩开了。
关晓月不发一言往外面走去。
张盛冬面色阴沉了下来,头一次想做个好人,还想给她上药……看来以后还是做个坏人实在。
“你站住。”
“我就不。”
“好,你说的。”
碰,门关上的巨大声响就知道张盛冬心中有多不爽了。
*
房间里躺着一个快四十多岁的妇女,面色苍白,原本黑色的头发冒出了许多与这个年纪相违和的白发。
关晓月轻轻地走了进来,唯恐怕吵醒床上的病人。用手轻柔地附在妇女的额头上,轻呼一口气,心道,还好,烧退了。
关晓月眼中淡漠疏离的目光褪下,温柔的目光在妇女身上流连,语气坚定地说道:“娘,相信我你一定会好的。”
药房里,关晓月认真地听着郎中拿着方子说着一大堆听不懂的专业词汇。虽然不懂,但神情很是专注,莫名地让说话人感到自己被重视的感觉。
王亦柯佷心疼这个女孩,年纪这么小肩上就背了一个这么大的担子,照顾母亲。不过还是感到奇怪,她妈妈生病到现在,在这个小女孩的照顾下病情居然有好转的迹象,这病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就是耗时,很容易将人的耐心消磨掉。
他也没有从这小女孩的口中听到有关她父亲的事情,都来过这么多次了,他忍不住说道:“这种情况还是要跟你爹说一下。”
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我没有爹。”
关晓月很是平静,这让王亦柯有点懊恼和尴尬,他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那其他亲戚呢?”
“王大夫,我会想办法的。”关晓月站起来朝王亦柯鞠了个躬,“我妈妈我自己能照顾得了,谢谢你了,王大夫。”
“不用不用,你是我师傅的干女儿,我师父医术高超,要不是他……”
余光瞥见那张没有光彩的眸子,他顿了下来,没有说话了。
那也只是意外,谁都没有想到张大夫那么好的的人会早早丧命了。
关晓月走出医馆,全身冰冷,她却仿佛没有知觉般,像一个行尸走肉的人。
“晓月,你总算回来了。”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何莫朝她跑了过来,两眼发光。
“阿莫,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看你,这么冷的天你跑出去干什么?”
“我去王大夫那学习一下医术。”
“好吧。”
何莫是关晓月的朋友,也是目前唯一的朋友,两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从刚开始的互相厌恶到惺惺相惜。
何莫意识到关晓月的不对劲,“晓月,伯母不会又出事了吧。”
关晓月说:“没有,我娘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谢天谢地,那就好。”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何莫扫了一眼,纳闷道:“晓月,这么没看到张盛冬,他人去哪了?”
关晓月牵强地笑了笑,道:“他有事出去了。”
何莫还记得第一眼看见她时,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裙子,趁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整个人也多了几分艳丽,他只看了一眼,便被她迷住了。
阅人无数的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女孩。
一接触后,他就觉得这女孩浑身上下都是刺。她眼中的淡漠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那么明显和站在一旁大声叫嚷的男子形成强烈的反差。他很好奇他们是怎么玩在一起的,当时他想,既然他们可以成为朋友,那他也一样可以。
之后相处久了以后,他才发现原来关晓月并不是冷淡的人,她只是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却又害怕与人相处,为自己建了一个坚硬的保护壳。
五年来,他是她的第二位朋友。而他慢慢参与了她的生活,也发现了她外壳里的美丽,让他渐渐沉沦。
同时也知道自己晚了一步,关晓月心中已经有别人了,可那人却不懂的珍惜,一次次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