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从秦岭山脉回来,苏也令一直是沉默的,秦朗如是想到。
原本就不怎么热情的少年,变得更加寡言,只是还有些什么东西,压抑在那张沉默的面孔下。
秦朗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树下打坐修炼的少年,这几日,他鲜少去向师父请安,而自己索性也不再去。
他耐不住性子修炼,只得无聊的坐在少年的身旁,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眉间,脖颈,为少年镀上一层金光,如梦似幻。
秦朗忍不住的靠近,再靠近,少年身上似乎有着吸引他的那束光,明亮却不灼热,就像原先还在的秦家一样,就像自己幼时窝在兄长怀里一样,就像……那一年蜿蜒刺目的火舌蔓延。
止住脑海的想法,秦朗慢慢的坐正了身体,静下心的打起坐,为了找到兄长,他要修炼,也为了亲自手刃他!
这时的苏也令却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秦朗,他想不通对方为何会修炼,这样的世家公子做派,与自己完全是不一样的,他应锦衣玉食,他应安乐欢喜,而不是踏入百死一生的修仙界。
一手撩袍,起身,拔起插入泥土的剑,往炼器阁走去。
今日起,他要开始炼器!直至练出一把适合自己的剑,见到手中的剑,苏也令神色不明,心中却明了,他想把剑还给白澜,他不想与白澜沾上任何的因果。
大步流星的往前踏入炼器阁。
这里没有华丽的装饰,两人高的琉璃鼎,流光四溢,鼎下有一味真火,潋滟妖异,周围则是各样的材料,也有废弃的。
一切看起来质朴,却透露出一丝不寻常。
这里没有人会约束,也没有人会教导,只要踏进炼器阁,便只能容下一人,旁人是不肖进来,哪怕是大能也不可,只因它阵法的强大。这里练就过废器,这里也练就过天级武器。
取出怀中的炼器大全,苏也令照着书籍上,生火,加入原料,熔铁,萃取,提纯,锻打,淬火,浇水。
步骤循环往复,多不胜数,最重要便是火候的掌握,以及提纯。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经过嫣红朱唇,没入衣襟,后背以及湿透一片,或许紧张或许太热。
铛——!
苏也令不知别人炼器是如何,他只看到浑身通红的一把匕首,发丝轻触,便断为两截,是玄级武器!
若旁人在这或许会赞美一番,苏小弟不错不错,苏小弟乃炼器大才,诸如此类。
苏也令觉得,却是一点也不难啊!
玄级匕首的成功,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他决定将凤与蛟身上的皮甲,炼制一件羽衣。
只取出一小部分的材料,丢入炼器鼎中,掌握火候,精神力观察着鼎内的变化,头发丝被打湿,嘴唇有些发白,就连肩臂都有些微抖。
显然没有原先的轻松,精神力的透支,火候的掌握不住,神兽皮毛的锻炼时长,让他这次失败。
打开鼎炉,一股青烟缓缓飘出,苏也令便知晓失败了,自己太过不自量力,神兽没有那么好炼制。
取出怀中的随笔,将鼎炉中的废器仔细辨认,在随笔上记录这次的失败经验,总结得失,下次排除。
首先自己的精神力明显的跟不上修为,其次,自己对于灵力的掌控也不精确,这在对敌上可是大忌。
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将近期要做的事情一一列出。
一路低头写随笔。
以至于前头的清影也无视,直至他不小心撞进对面清影的怀中,一个趔趄,手中的随笔掉落地上。
孟怀辞感受到怀中的柔软,心神有一瞬的失神,甚至将怀中瘦弱的少年狠狠揉进怀里。鼻尖缠绕着少年的清香,让他有些沉醉,不愿放开,就这样一直下去便好。
“放开”,苏也令带着怒意的吼道。
“我……”,孟怀辞听到对面少年的呵斥,本有些燥热的心,冷却了下来,硬声道:“我走了这么久,令儿不想我,嗯?”
苏也令也不知为何,心中没由得来升起一股烦躁,厌烦的说出最刺人的话:“烦请自重,你我同为男子,如今这般算做什么?还是说孟兄有断袖之癖?”
说完还甚是隐晦的轻瞥一眼他身下。
这让孟怀辞心中仿佛被轻羽划过,却又带着一丝委屈,还有一丝羞怒。环住少年的双手,渐渐滑落,接而紧握双拳,不再吭声,眼神却死死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直至不再见到少年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的闭了闭,一眼扫到掉落在地上的小册子。
孟怀辞毫无愧疚感的将他的随笔,翻看,一字一句,一页一帧,都不曾落下。
从少年最幼时的诉说家里的琐事,到阿爹的离去,再到母亲与小妹的背叛,历历在目。
直到……
嗯?随笔中的红衣男子?那个他称为半忆的男子,在他心中的分量竟然如此重吗?孟怀辞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他不喜少年对别的男子另眼相待,哪怕只是将对方当作救命恩人,哪怕对方只是一只鬼。
那他呢?他对自己的感情又是如何?
孟怀辞有些迫不及待的,甚至心尖也跟着微微颤抖,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激动?还是修炼无情的钝痛?
待翻到与自己相关的那一页,他却奇异的冷静了。
诉说着的只有短短一句话:
他今天悄无声息的走了,我也不再怀念有任何一个人的日子。
落笔正是测试灵根的那一日……
孟怀辞见着随笔上凌乱的笔迹,似乎还有些水渍,不知为何,他感到有些难过,他原先竟不知,少年是这样的内心敏感,对任何事都是怀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态度。让他有些淡淡的心疼,还有一丝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