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外的世界已经入夜了,狂风呼啸,屋外的竹子被吹的东歪西倒,不停的敲打窗棂。
杜文提着才打的水,往回走去,这几日金鹄一直对外宣称苏槿言那天早上失踪是因为发现可疑人物,因为紧随其后被发现而被重伤,杜文索性也就一直装成重伤,几乎没有走出过帐篷,完美避免了穿帮。尽管有几次霁雨峰的人来探望,好在苏槿言和他们也只是能叫上名字的那种关系,也没有谈论太多。
唯独不同的,那个名为齐南薇的女子不仅来探望的次数很多,还一直试图问他什么,但金鹄把一切处理的很好,避免了他露馅,
至于苏槿言给他的那个手镯,也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独属他的灵力,营地里很多人都见过苏槿言出手,也认得出那股灵力,所以尽管有些时候他的举止有些奇异,也没有人怀疑,而且现在因为那一张人皮而闹得人心惶惶,也没有人有精力来质疑他。
才靠近营地便听到一股喧嚣的人声,不远处,不知何故众多修士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谈论些什么,杜文脚步顿了顿,害怕被人发现后和他攀谈,加快的脚步,不等他远离喧嚣的那一片人声,便听到一声怒斥。
“我们被困在这里,随时都可能丧命,而你,却拿那些救命的伤药去救这些畜生?!”一名虎背熊腰的修士叉着腰,站在人群中央,说的唾沫横飞,指着一个约莫才十二三岁的孩子,那孩子眼睛黑白分明,死死抱着怀中好几只兔子和栗鼠。
杜文不由放下水桶,驻足细看,那虎背熊腰的大汉越说越气,竟然操起火堆中一枝露出半截的枝条,便朝那孩子打去。
想也不想,杜文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扔了出去,锋利的刀刃在空中滑出一道银色的弧光来,堪堪将还带着火星子的枝条居中砍断。
“谁!”那大汉声如雷霆的大喝一声。杜文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若是苏槿言,才不对关心这些。
但事情做都做了,他也不可能现在溜走,而且他也无法容忍这个大汉欺负一个孩子。便从阴影中站出来,默默将那个孩子挡在身后。
若是苏槿言在场,用眼神就可以压制住这个大汉,可惜他没有那种气场,也没有驭水驭冰的能力,只能依靠苏槿言的积威来震慑一下这个人。
那大汉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后略有不满的道:“苏槿言,这是我们队内部的事,你别多管闲事。”虽然话这么说,但他显然是不敢再动手了,看来还是稍微震慑住了。
回过头看了看这个孩子,满脸的淤青和泥土,不像是仙门中人,倒更像是一个小乞丐,他有些不忍的开口,“既然是同一队的,何必如此欺负他呢?”
这话显然不是惜字如金的苏槿言说的出口的,众人皆是一愣,暗道苏公子受了重伤回来,连性格都柔和多了吗?
“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联系不到外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去,明明如此紧要的关头,这个混小子还去救这些畜生!”那大汉愤怒道。
“明日日落时分历练就结束了,仙门发现结界有异,自然会来救我们。”杜文试图用苏槿言的身份平定这份恐慌。
那大汉冷哼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看你方才出手那么迅速,根本就没有重伤,本来霁雨峰为仙门之首,就应当在关键时刻挑起重担,你倒好,想用一两句空话来敷衍众仙门吗?”
这句话把锅甩的好,要不是他还在假扮苏槿言,都要为他鼓掌了。此话一出,霁雨峰别的修士率先按捺不住,“喀嚓”几声长剑出鞘,只差他一声令下,就要和大汉打起来了。
杜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辩驳,只觉得身后的那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手,回过头,那孩子轻轻道:“不用替我挡着了,你的伤还没有好。”
就冲这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他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杜文冷冷瞟了一眼身后霁雨峰修士,听得此言,皆无奈的将长剑收回鞘中。
这个时候,就应该用调稀泥的办法,能压住一阵是一阵!
然而总有人不肯给他面子,一把金错刀在他话音方落时便破空而来,堪堪擦着大汉的脖子而过,连杜文都被惊出一身冷汗。
救星终于来了!小公子是等了太久没有见他打水回来所以出来了吗?
“苏槿言迟迟不动手,那是看在仙门情谊上。小爷我,可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金鹄缓缓道,从一片阴影中走出。
杜文估计没有自己的事了,便转身对那孩子道:“我给你敷点药,走。”
金鹄险些没忍住给杜文一脚的冲动,这么多话干什么?生怕不穿帮吗?
目送他们走远,金鹄将指节捏的“咔嚓”作响,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现在灵鹰应该无法勘测到我们私下斗殴了,你,准备好了吗……”
转过屋角,来到江边,人声渐渐平息,杜文掬起了一捧江水,将孩子脸上的泥土洗去,从袖中掏出伤药来,仔细给他涂上。
那孩子一直抱住手中的兔子和栗鼠,等到确认四下无人了,才把它们放入了山林,一只栗鼠无论如何都不肯走,死死的抓着那孩子的衣角。
无论他怎么赶,那只栗鼠都不肯走,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它抱入怀中。
杜文看那只栗鼠毛绒绒的十分可爱,肚子也是圆滚滚的,忍不住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到是十分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胡须一颤一颤的。
“哥哥也喜欢栗鼠吗?”那孩子好似不怎么怕生了,问道。
“还好……”杜文觉得自己的举止有点多余了,便止住了逗弄栗鼠的手,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元悦,十三岁。”
“这么小?!听口音是北魏那边来的吧?”
元悦点点头,笑了笑,“哥哥你叫什么?”
“苏槿言。”说出这三个字时,杜文不由为自己顶替别人做出这个决定而感到忐忑不安。
苏公子性格如此冷淡,怕是最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但他又不能告诉元悦此事,毕竟他不过是一个锻刀的粗人,仙门中人,恐怕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低下的匠人打上交道,而且还是被他所救。
如果我也有苏槿言这番地位多好,这样一想,连杜文自己都打了一个寒颤。打住打住,不说地位了,就算是皮囊,他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谢苏哥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元悦乖巧的抱了抱他。
“不怕被找麻烦?”
“有姐姐保护我,不怕。”说着便抱着栗鼠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弟弟多好,杜文漫无边际的想着,正准备回去,一双手便攀上了他的肩膀,他吓的立刻回过头,望见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千年古井一般。
宋珩轻声一笑,道:“我的徒儿什么时候喜欢上栗鼠了?我怎么不知道?”
杜文不曾见过宋珩,但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人是苏槿言师父,仙门中赫赫有名的宋仙师,杜文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仙师何等修为,肯定早就看出端倪了。他试探般的道:“一直都挺喜欢栗鼠的。”
宋珩似是毫不意外的微微一笑,“这般可不是我那徒儿的作风,你这装的,也太不专业了。”
早就看出来了你还问我!杜文正打算解释清楚,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小公子……”杜文话音未落,身旁的宋珩已如同一道风一般不见的踪影,等他回过神来,宋珩已一手掐着金鹄的脖子,好整以暇的问道:“你哪儿找来的这个冒牌货,我的乖徒儿呢?”
金鹄咬着牙,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扳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
“回答我。”宋珩再度加重了力度,语气中已经带了三分不耐烦。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金鹄咬牙切齿的笑道,小虎牙已经深深扎入了下嘴唇,鲜血不住的流淌。
宋珩眉头微皱,他若是知道苏槿言在何处,何必多此一举来威胁金鹄?而且符鱼也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家主人的生死,这几天跟在岳重楼身边,在锦官城里吃吃喝喝,一直大大咧咧的,一问三不知。此刻宋珩才知道之前自己那股动不动就云游的“隐士”之风有多么的让人气愤,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使不上力,棉花还不疼不痒的,不一会儿还自己恢复原状。
一旁的杜文吓的缩在角落里,闻言连忙道:“公子他去了药王谷的墓里。”
金鹄咽喉处一送,便跌落在了地上,等他缓过神来时,宋珩早已不知踪迹,起身拍去尘土,看了看怂成一团的杜文,很想上去就是一脚,想了想,还是忍了,虽然穿帮全怪他没有定力,但究其根源,还不是因为苏槿言使唤他过来做替身。
其实金鹄很不喜欢宋珩这个人,毕竟这个人两面三刀的事情做的太多,难免不漏点马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