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言一大早就离开营帐,按照他离去的方向,应该是会经过溪边的,这串脚印应该是他留下了。他既然都已经看到人皮了,为什么不回到营帐?在这个时候消失,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做,瓜田李下也说不清楚啊!
金鹄拔出金错刀,仔细勘察了一下人皮,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还是得把这张人皮弄回去。”毕竟也要给江沐云的师门和家人一个交代,说罢,他掏出两颗骰子,对着所有的男子道,“看谁运气不好咯,来吧。”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把这样一张人皮弄回去,任是谁都难受……
白泽无奈的叹口气,道:“罢了,我来吧。”
金鹄瞪了他一眼,然而白泽依旧如若无事的上前几步,口中念念有词,手中金色的灵力如龙蛇游走,在空中化出一道道小篆符文来,不一会儿皆注入了人皮。
“白公子,你这是?”
“超度。”说罢,便毫无心理压力的脱下外衣,包裹住人皮,神色悲悯。
回到营地,便有人脸色苍白的迎了上来,道:“师兄,联系不到外界,整个蜀山的结界连求救的信号都屏蔽了。”
“什么?!”金鹄一脸不敢置信,道,“连求救的消息都被屏蔽了?往年如若遇到紧急情况都可以求救的?为何今年却……”
“似乎不是外界隔绝的消息,而是……”白泽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天空,“有人对结界做了手脚,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听到白泽这话,本就脸色苍白的人显得了无生趣。
金鹄险些骂娘,想了想齐南薇还在身旁,便硬生生憋住,道:“从今日开始,停止狩猎,诸位仙门都聚一起,多少能有点效果。”
“聚在一起又如何?当年江家惨遭灭门,那么多仙师联手,都没有保护住在外的江家人,我们这些小角色聚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呢?”
金鹄听到这句话,上去便是一脚,“那你一个人去闯荡,再被凌辱至死?”
那人闻言瑟缩了一下,不敢反抗。
“白公子,你似乎很精通阵法?如何看出我们是被困在里面的?”齐南薇看了看天空,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皱眉问道。
白泽闻言,摇了摇头,“略知皮毛罢了,苏公子应该很精通这些,毕竟这是鲛人所长。”
金鹄一听到“苏公子”三个字,浑身的弦都绷紧了,连忙朝白泽递眼色示意,叫他住口。
“说来,今天没有看到苏公子呢。”苏槿言立在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十分显然,但四处望了望,都没有看到他。
一旁的人听闻,也觉奇怪,四处看了看。
“谁看到苏公子了?”
“没有啊,我今天就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金鹄闻言嘴角抽搐,白泽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你这个,猪队友……”
全然不知道被队友卖了的苏槿言已顺着手中罗盘的指引,来到了一处谷地。
本来三月盛开的辛夷花一反常态的在深秋绽放,一点点水红色隐藏在青翠的树叶背后,一只只白鹭停息在水泽畔,梳理着羽毛。
早在发现顺流而下的人皮时,苏槿言就感受到整个结界的气息变了,显然有人试图将他们锁在里面,如今外界的仙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蜀山内的修士又不敢贸贸然单独行动,倒是不会有人来妨碍他。虽然这个时候离开会有替人背黑锅的可能,不过权衡利弊,这个黑锅背的还算值得。
一阵狂风吹过,不知吹来了哪里的一片乌云,本就阴暗的天气如同笼罩了一片黑色的幕布,而进入可遮天蔽日的茂密丛林之后,竟只能勉强看清前路。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罗盘,指针早就乱转了。苏槿言叹口气:“迷路了……”
这个罗盘并非简单的用磁石指南而已,罗盘中心镶嵌着海国的奇物,只要海火持有者注入灵力,便会指向五百里内最近的海火。
宋珩给他带来蜀山暗藏海火的消息,可能也没有料到他有手段去寻找。
苏槿言本来也只想碰碰运气,比较罗盘指示范围有限,万一海火在五百里外,罗盘便没有用了。但他一出营帐,罗盘便有了指示,可明明越来越近了,却突然乱了方向。
苏槿言不知该如何是好,原路返回便前功尽弃,微微蹙眉,正打算点个火折子照明,便听到不远处的丛林传来了“沙沙”声,立刻警觉的握住了箭袖中暗藏的惊鹤。
不久,“沙沙”声渐渐变小,然后平息。
怎么回事?正打算上前打探,便觉有一双肥嫩的婴儿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苏槿言立刻拔出匕首回身一刺,却落了个空。他不由握紧了惊鹤,警觉的转了一圈,四下寂静,甚至连鸟鸣声都没有。
眼神流转,苏槿言将匕首缓缓的插入鞘中,锋芒才收敛了一半,一股血腥味便从背后缓缓靠近。
上钩了!
那双手再次轻轻攀上他肩膀时,一道残影掠过,苏槿言便闻身后一道宛如婴儿哭泣的惨叫。
缓缓转过身,方才悄悄布在四周的符咒宛如生出的荆棘一般,紧紧的刺入那物的身体,任它如何挣扎都不得脱。
那邪物如同一个婴儿的死胎,脸上带着血浆,肚子上的脐带还没有剪掉,拖了长长的一截。
那是一只婴鬼,传闻婴鬼的炼化手法十分残忍,需将孕妇肚子中七,八个月的婴儿活活破开,脐带不能剪断,再将婴儿投入炉中,加入一些药物炼化,期间需要将孕妇置于炉外,待婴鬼炼好,便会从炉中爬出来,吃掉孕妇,而操纵婴鬼的人,则会用婴儿烧出的尸水做出一个令牌,靠此束缚它。
苏槿言眉头皱了皱,按道理来讲,此次历练拿来练手的,都是等级较低的野兽,这种罔顾人伦的婴鬼不应该出现才对。
一旁的草丛再次发出了“沙沙”声,苏槿言神经再次紧绷,迅速拔出了惊鹤。
当一只完好的,人的手爬出草丛时,他险些一刀刺下去,半空中硬生生止住了匕首的去势。
待一个浑身是尸水和鲜血的人爬出来时,苏槿言手中的惊鹤已经脱手而出,钉在了那人脖颈的左侧一寸开外。
“啊啊啊!”尽管并没有造成伤害,那人还是鬼哭狼嚎起来。
“什么人?”苏槿言警惕的问道,手中的冰锥已经成型。
一听到苏槿言开口,那人愣了愣,随后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支起身,连忙磕了几个头“公子救我!”
“你是谁?”这个人身上虽然是尸水和血,但却没有死气,应当是误闯了什么地方。
“小人叫杜文,只是一个行商,小时候投了仙缘,会用点灵力,平时打造些利器,卖个仙门的少爷。”杜文如蒙大赦道:“不久前,我在蜀山外不远处探出了有一种稀有玄铁矿,想来先探探路,如果铁矿品质不错就准备大面积开采,可是我在挖的时候,发现了一面印有阳刻花纹的青砖。我想,不对劲,蜀山深处荒无人烟的,哪儿来的这玩意儿?于是我便把土层挖开,清理出了一大片的青石砖,上面雕刻的,竟是商周时的金文!我壮着胆子叫上几个伙计,便把青砖挖出一道墓洞来,进去了,里面,里面全是……”
全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看样子,他的那帮伙计,没有一个幸免的,苏槿言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拉起来。
杜文连声道谢,站了起来,才发觉苏槿言背后有一只被囚禁的鬼婴,险些吓的再次跌倒在地。
“公子,为,为何不杀了这妖魔鬼怪?”杜文磕磕巴巴的问道,连忙后退了几步。
“有用。”苏槿言说着,口子念念有词,一道道复杂的符咒已经成型。
当符咒贴在鬼婴身上时,它哀嚎了几声,随后浑身绽放出了幽蓝的光辉,不一会儿,便成了一具干尸,一阵骨头的摩擦声后,便磕磕绊绊的站了起来,朝蜀山深处走去。
“公,公子……”杜文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瘆得慌。
然而苏槿言依旧镇定的跟在了鬼婴身后,如同是它在引路一般。
杜文本不敢靠近,但当今情况也只有苏槿言可以依靠,便战战栗栗的跟了上去。
“公子,我,不敢再进去了……”见鬼婴快带到墓穴附近了,杜文如履薄冰的道。
苏槿言看了看杜文,感到有些棘手,如果把他放在这里不管,无疑是见死不救,如果让他去找营地和金鹄汇合,这件事又会败露,而他又不愿进入墓穴,的确难办。
仔细想了想,苏槿言灵光一闪,对他招了招手。
杜文靠近了些,眼前一花,便觉额头一股冰冷的灵力注入体内,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等那股灵力撤去,苏槿言便道:“你看看。”
杜文愣了愣,蹲下身对着地上一滩积水仔细看了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脸,俨然已和苏槿言一模一样,包括一头亚麻色的鱼骨辫,只是神情相差甚大,看着十分滑稽可笑。
“顺着这条河,上游便是宿营地,你冒充我,去找仙门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