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投鼠忌器
瑾瑶2020-04-04 14:065,337

  苏槿言此刻算是体会到了投鼠忌器的滋味,为避免误伤,海火不能使用,有大范围杀伤力的能力不能用,没有高度把握的招数也不能用,如此一来……

  只能近身搏斗了,惊鹤在一片冰柱下散发着惊人的寒光,冰柱破土而出,苏槿言垫着冰棱,几个跳跃间已贴近那人眉睫,惊鹤携带着万钧之力而下,可见杀心已定。

  那人几个闪躲,就是不肯与他正面交战。

  这人的步法,招数,怎么都如此熟悉,简直就像是专门压制他而来……

  苏槿言牙龈都咬破了,脑内忽灵光一闪,他的这些剑法,不都是宋珩交的吗?能知道怎么化解,怎么压制他的,不只有宋珩吗?

  那人和苏槿言过了几招,似乎有些嫌身后的孙朔有些麻烦,一掠躲过锋芒后将孙朔一抛,似乎是放弃不要了。

  冰蛇见机立刻冲上来,还未接住,竖瞳中折射出一道寒光,一把利刃便直接刺入了眼睛,但瞬间又有更多的冰蛇围上来,凌厉的灵气匹练破空而来,堪堪将围上来的冰蛇都拦腰折断,浑身贯穿锁链的凶悍行尸从黑暗中几步冲上来,抱住孙朔便撤退。

  苏槿言一急,那人看准破绽,膝盖一顶,命中胸口,这一顶力气之大,苏槿言便听到了“咔嚓”一声,一道手刀破空而来,直接砍在了后颈上,他向前一栽,便跌入了冰棱之中,那只没了眼睛的冰蛇凭借声音冲了过来,堪堪接住他。

  烟尘滚滚落下,迷住了眼睛,苏槿言强行直起身,一抬眼间,人已经不见了。

  “孙朔!”

  空荡荡的宫宇里只有回音在答复他。

  必须把他找回来!

  苏槿言扶着坍塌的梁柱起身,却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头也沉甸甸的,眼前一花,险些再次倒下。

  冰蛇忧虑的围着他打钻,似在劝解他不要逞强,苏槿言一把拨开他,朝着黑暗中追去。

  不可能的……

  苏槿言一边狂奔一边安慰自己,宋珩应该在万鬼楼才对,他怎么会出现在烛九阴宫宇里?说不定是他方才过招认错了,这人不是宋珩?

  但之前宋珩被抛弃在罗刹海岛,不也无误的抵达了万鬼楼吗?当时他说他自有神通,苏槿言也没有多加追问,可如今一想,宋珩既然能找到他一次,未必不能找到他两次。

  但宋珩有什么理由杀掉孙朔呢?难不成,是为了投诚苏溪吗?苏溪一路上都在找机会下手,肯定知道他的行踪,宋珩之所以能找到他,是不是就是苏溪透露的消息?

  苏槿言只觉入坠冰窖,种种迹象似乎都在嘲讽他的失败,嘲讽他在这一场博弈中输的彻彻底底。

  黢黑的溶洞里,木偶拉线的“咔嗒”声不断响起,它走在主人前面,为他引路。

  宋珩挥了挥手中的火炬,微微皱眉。

  果然还是小糯米可爱,那么黏人,不像现在这座冰山,动不动就玩消失,他不就和梓若说了几句话吗?回过神来连影子都不剩了。

  木偶似乎感知不到主人的一腔怨气,乖乖的顺着气息寻路,不一时,便在一滩潭水前止住了脚步,深黑的潭水不泛起一丝波澜,不知下面是什么东西。

  宋珩撇了撇嘴,难不成那群鱼儿,都是从这里潜游下去的?可是才走进不几步,他却眉头一皱,这么重的尸臭味,别说那两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就算是孙朔这种赶尸匠怕也是撑不住,而且这里的气温和南方三月倒春寒相差无几,在这样的低温状况下尸臭都如此强烈,恐怕里面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正在思索,一股劲风从背后破空而来,离雀白光一掠,“叮”的一声,挑开偷袭的利刃,刀刃在剑身上打了一个钻,转瞬被甩了出去,朝偷袭者袭来,利刃在来者脖子上浅浅画了一道血痕,作为警告,“咔嚓”一声,离雀回鞘,整个过程不过一瞬之间,快的只剩了残影,宋珩转过身,手中握着离雀剑鞘,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来者。

  “仙门中人,都是这么不友好的吗?”来者笑嘻嘻的拾起被挑落的剑刃,毫不在意的一抹脖子上的血迹,来者是一个鲛人,绚丽的金色长发在暗淡的灯光下似乎蒙尘了,但那双碧色的眼眸却亮如星辰,姣好的面容上挑起一缕笑意来。

  “别人我不敢肯定,但至少我是如此。”宋珩毫不避讳道,“找我干什么?苏溪。”

  “谁来找你了。”虽然这么说,但苏溪的目光还是定定的落在了宋珩身上,“我来找我可爱的弟弟,顺便带上迷路的你。”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怕不是对可爱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宋珩便强行压了回去,这种谎话摆明了是敷衍他的,他深究什么呢?有人带路就行了,至于他图什么,宋珩岂会不知道?但现在首要的,是赶到苏槿言面前。

  宋珩也不多想,将背在身后的离雀抱在胸前,以防突发情况。

  “我们好歹见过,我几斤几两你不清楚?这么防范我?”苏溪眼尖的发现,宋珩的右手缠绕着离雀的流苏,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拔剑出鞘。

  “我防的,是你的心眼。”

  在航船上遇到苏溪时,这个陌生的鲛人便自来熟的迎了上来,和他攀谈。本来宋珩也没当回事,但和他浅浅交谈了几句,宋珩便有了一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感觉,他自认为凭借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就算不能从几句话中得知一个人的全部,也可以知道八成。但苏溪这个人和齐家那个老狐狸有的一拼,从来不给他套话的机会。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乖乖给他带路?心里怕不知装了多少鬼点子,他怎能不防范点?

  可当烛九阴巨大的雕像矗立在眼前,就算不是宋珩也不由愕然。

  这混小子居然跟着金鹄跑烛九阴宫宇里去了!看来平时自己真的是太疏于管教了。虽然这么想,但宋珩清楚的知道,别说管教了,就算是他贴上去,苏槿言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阿九从小就喜欢到处乱跑,据说以前在罗刹海岛还险些回不来了呢。”苏溪一边叹气,一边调侃道,“以前陛下可怜他体弱多病,不让他下冰渊,结果他非不听,接过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找了十多天都不见人,后来又活蹦乱跳的自己出来了,真是命硬。”

  你要是知道在罗刹海岛上是我把他救了,肯定会想掐死我。

  说着,苏溪身手矫健的抓住蛇身,攀爬到烛九阴身上,本来只是看看稀奇,不料发现了一块奇异的鳞片,别的鳞片都是阴刻,唯独这块鳞片是凸出来的,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本想告诉宋珩,不料一转眼人就不在了。

  苏溪愣了愣,居高临下的四处看了看,方才他站的地方被人用石头划了几个大字,“多谢你带我到这里。”苏溪连忙回过头,这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凸出来的鳞片,恨恨的咬了咬牙,“有的你后悔的,宋珩。”

  跟着苏溪走和与虎谋皮无异,反正地方都到了,要找到苏槿言,还是得靠自己。也是宋珩运气好,方才站近观察烛九阴雕像时,他立刻就发现了踩着的这块青石砖发出的声音很脆,和别的不同,当下就知道这里有暗道,但要在苏溪面前悄无声息的逃走还是有些难度,但施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争取几秒的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钻出暗道,终于呼出一口气,要是再不出来,他估计会被自己给闷死,抬眼一看,却惊出一身白毛汗,黑压压的地宫里,密密麻麻坐着打坐的人,似乎正定定的看着他。

  宋珩小心翼翼的靠上去,打起火来,才长舒了一口气,那些打坐的,全是人俑。

  在地下绕了一圈,人偶已经迷失了方向。

  宋珩蹲下来拍了拍它,示意他分头去找苏槿言,以苏溪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两个一起走,很容易被盯住。

  木偶迈动小短腿,消失在了重重人俑之中,高高的墙上坍塌了一角,人偶歪了歪头,攀了进去,这一眼,人偶便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眼前全都是一片碎冰渣,几只被拦腰斩断的冰蛇倒在地上,少了主人的控制,就和一块冰没有差别。

  人偶转过头,本想唤上自家主人,却发现那一袭衣衫已经走远了,它又无法出声,只好在墙壁上留下一个记号,希望宋珩看见后能找来。

  记号刻完,人偶翻过坍塌了一角的高墙,它定眼一看,一个影子正缓缓走进,而那股熟悉的灵力也越来越浓,不由欣喜的转过头,可不待它看清楚,一只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把将它提起来。

  这个人偶,不是他们在洛水镇收来的吗?

  “宋珩人呢?”苏槿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那人偶却感到了不妙。

  人偶一边踢着小短腿,一边指着高墙上的一个坍塌处,意思是它是从那里爬进来的。它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扑面而来的热气,等它反映过来上,一簇幽蓝色的火焰正沿着他手臂蔓延。人偶骇然,拼死挣扎,可惜它此刻已经没有往昔的修为,只能任由蓝色的火焰吞没自己。

  听着凄厉的惨叫,苏槿言全然没有感觉的一抖手中的木渣,数只冰蛇从他背后悄然升起,嘶吼了一声便扑向了高墙,高墙异常的厚,冰蛇撞了好几下才撞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洞口。

  甬道另一边的宋珩隐约听到了高墙坍塌的声音,有些诧异,正想过去看一下,与其同时,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喀”声从耳侧响起,他甚至可以感知到来者呼出的气息。

  行尸?

  宋珩手把上离雀剑鞘,静待时机,待得呼吸声越来越近,猛地一回头,长剑“唰”的一声应声而出,剑刃的冷光一掠而过,“噗通”一声刺入血肉之中,腥臭的血水扑面而来。

  随之还可闻沉重的呼吸声,恍若垂死之人的挣扎。一回头,宋珩浑身便起了鸡皮疙瘩。

  根本就不是什么行尸,尸体哪儿来的呼吸?这分明就是一个被刮去了人皮的半死人!猩红的血肉已模糊成一片,坑坑洼洼的,看来剥皮人的技艺并不怎么精湛。

  连连退了几步,鲜血顺着离雀点点滴落。

  血人捂着被刺穿的心口,“咚”的一身倒地。

  这样的死法,和江家灭门惨案一模一样?那些人怎么到遥远的西海来了?要知道,蓬莱离钟山可是有千里之远的。

  等等,钟山本就是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整个烛九阴宫宇看样子已经荒废很久了,一路走来,只有祭祀留下的死尸,如果有一对行尸来袭击他到不足为奇,但那血人却显然是个活人,除了他和苏溪以及先到的苏槿言三人,还有谁会进入这个地宫呢?

  宋珩提起离雀,小心翼翼把血人翻了一个面,那人面目已经模糊,压根不知是谁,地上一连串滴落的血迹,宋珩循着血迹跟上去,果然,一团软软的人皮耷拉在那。

  地上一粒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小心翼翼用离雀刨开那团人皮,才看清楚那是什么——几粒湛蓝的鲛人珠。

  宋珩足足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一只被虫蛀过的,伤痕累累的鱼耳

  不是苏槿言……宋珩心中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紧绷起来,这瓜田李下的,得赶紧跑了才是!

  “宋珩……”

  宋珩心头一紧,连忙收剑回鞘,回头一看,苏槿言正面色沉沉的看着他,应该说,看着他镂空的剑鞘中渗透的血迹。

  金鹄正在苦苦寻找道路, 走了一段路,便听到一股急急忙忙的脚步声,金鹄心道总算遇上人了。

  “苏槿言!”金鹄话音未落,一只尖锐的冰刃便破空而来,他连忙一躲,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见一袭熟悉的身影从黑暗的甬道里飞奔而出。

  “宋珩!你怎么在这?”

  宋珩却根本不听他的,连忙抽剑回身,挡下好几道冰刃。

  金鹄畏手畏脚的点燃了携带的火把,当火焰照亮那张阴沉如罗煞般的脸时,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一双青色的眸子如同掺入了灰色的烟尘,不再如水般透彻,瞳孔如同沉在眼眶之中,被血丝死死的固定住了,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宋珩。他浑身都是血迹,小腹上两道长长的划痕,肉都翻白了,右手紧紧握着匕首,左手握着鞘,垂落的发丝上都沾染了血迹。

  “冷静!”金鹄瞬间明白了什么,这两人肯定闹翻了,先稳住情绪再说,“你们怎么了?”

  我可求你别说了吧,这种情况解释不通了。宋珩只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头大。

  苏槿言似乎有些忌惮宋珩对金鹄做些什么,一时间也不敢妄动。

  宋珩眼见有机会说清楚,连忙道:“槿言你听我说,其实……”

   “得手了吗?宋仙师。”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宋珩浑身一僵,冲着声音的来处怒喝道:“住口!”说着,拔剑出鞘。

  若是能把苏溪弄死,也可以解释得清!

  可惜谁知道一剑劈入,那却是一个人偶,心口镶嵌着一块蓝色的晶石,方才的声音,就是从中发出的。

  “你既然弃暗投明,又何必……”话音未落,宋珩一剑劈了那块晶石,谁知道尽管如此,那晶石还是发出了那得意洋洋的声音:“何必演这出戏给他看呢?”

  金鹄见这个空隙,连忙跑到苏槿言身边。

   “怎……”话音未落,苏槿言便一将他往后一推:“离开这里。”

  苏槿言之所以会来这里,还是他央求的,金鹄心中升起一股惭愧之意,他想留下来帮苏槿言,哪怕他的修为远不如他。

  苏槿言见他不想走,直接一个手刀将他劈晕,将他扔给冰蛇保护。

  宋珩略有些头疼,拔腿便想跑,苏槿言见他想跑,更认定了心中的猜测,猛地一抬头,眼眶中泪水还在打转,“轰”的一声,海火瞬间如要吞没一切般的熊熊燃烧起来。

  宋珩环视一圈,才发现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呈半圆状包围了他,才知道形式的棘手。离雀的流苏紧紧缠绕在指尖,手背上青筋已经爆起, “咔嚓”一声,离雀才露出一点锋芒,两只冰锥便携着海火扑面而来。“铛”,冰锥给格挡开来,离雀的剑身上已是电光缠绕,刹那间,昏暗的地宫亮如白昼。

  宋珩抬起眼眸,瞳孔深处电光缠绕,黑发渐渐褪去了色彩,如同银线缠绕,眼睫似乎落满白雪,凝照着清浅的瞳孔,素白的衣袖上渐渐浮现一缕缕暗纹鹤羽和云纹,依稀闪烁着一缕缕银光。

  鹤妖?

  手中的名为惊鹤的匕首似乎也灼热起来,苏槿言一扔匕首,身边的冰蛇低下头,用妖异的竖瞳盯着宋珩,冰蛇猛的迎面扑来,离雀剑身攀爬上一寸寸的电光,耀眼的白光如匹练破空而来,发出阵阵鹤戾声,冰蛇闪躲不及,被正中额头,“嘭”,被一击粉碎。

继续阅读:第八章,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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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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