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在皇城里等云无心。
这怎么可能?
沐秋至死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你一夜不来,我等你一夜,你一生不来,我等你一生。
誓言萦绕在心尖,怎能说不等就不等?
还好,这只是冰贵妃带来的半句话,沐秋几乎想哀求冰贵妃,后半句话究竟是什么?
冰贵妃任由沐秋等了整整一夜才来,这种戏弄已经足够了,所以没有再折磨下去,说了云无心的整句原话,“不必在皇城里等我,我会在皇城外等你,九年之后,踏遍红尘万里,四海为家。”
说完之后,冰贵妃冷冷的看着沐秋,言语之间是一如既往的无情,“风沐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仅是心疼云无心的一片痴情。”
冰贵妃转身就走,沐秋匆匆去追,几步超越到前面,回身拦住冰贵妃,“云无心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云无心为什么不进皇城?云无心究竟在哪里?”
接连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让沐秋心碎,却招惹来冰贵妃更加冷漠的眼神,“风沐秋,你一直自称是个不祥之人,能方了别人,我之前根本不相信妖魔邪祟的说法,这次我真是服了!”
不祥之人,方了别人,难道是方了云无心?
担忧终于化作眼泪,从星眸里崩出来,沐秋放肆的张开双臂,拦住冰贵妃的去路,“无论出了什么事,请将话说清楚!”
“风沐秋!”冰贵妃狠狠喝斥,狠狠瞪着,“我亲自来找你是受云无之托,现在托付已经完事了,你再敢拦我的路,我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面对如此严厉的训斥,沐秋没有放下双手,任由眼泪肆意而流,勇敢地对视着冰贵妃的双眸,“我该怎么求你,你才能告诉我云无心的消息?”
“死了这条心吧,云无心一共托付给我两件事情,一是给你带话,二是不许告诉你他的行踪。”
冰贵妃踏前一步,双眸透着寒光,冷冷逼视沐秋,“你觉得云无心和你之间,我会听谁的?”
“云无心不让我知道行踪,云无心不让我知道行踪……”沐秋愣愣的念着,好似突然摸到一丝光明,立即抬起泪眸望着冰贵妃,“云无心一定有秘密任务,对吗?”
冰贵妃推开沐秋,踏着冷风而去,留下三个寒如冬冰的字,“扫把星!”
沐秋低着眉目,心里努力追寻着蛛丝马迹,冰贵妃骂了不祥之人,又骂一句扫把星,如果云无心真的奉了秘旨在做事,根本就扯不到这些词上来。
虽然云无心不见踪影,现在却能带话进皇城,证明人是平安的。
既然平安,为什么不来?
沐秋觉得脑子快要炸开了,好像有无数团乱麻纠缠在一起,无论如何也理不清楚一条线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默默流泪的时候,万大姐突然从背后拍了沐秋的肩膀,看了一眼之后,突然一愣,“几天见不到人就哭成这样,你一个没出阁子的姑娘,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沐秋抹去眼泪,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心里有一万个委屈,却一个也说不出口。
万大姐递给沐秋一个包袱,贴着耳朵说了一句悄悄话,“回寝房换上男装,黄昏之前必须回来。”
沐秋急忙抱一抱万大姐,顾不上说感激的话,立即抱着包袱跑回寝房。
无论万大姐昨天怎么训斥,今晨还是想了办法,让沐秋混进御膳房出城的采购队伍里。
终于踏出皇城的沐秋,恨不能立即长出翅膀,顺着记忆中的街道,匆匆追到了文武俊侯府门前。
几步踏上青阶,重重地砸响门环,任由沐秋砸了多久,深深的府院好像空无一人,根本没有回应的声音。
这种事情就更加不寻常了,虽然云无心很喜欢安静,可是府里也有侍卫、家丁、丫鬟。
一座侯爷府,至少几十人,怎么会一个人都不在?
就算云无心受了秘旨做事,难道府里的人也都去做事了吗?
沐秋依着朱门,只能无力的等待,站累了就坐在青石阶上,坐久了就站一会儿。
不知道中间敲过多少次门,每次都如第一次,得不到任何回应。
眼见着过了晌午时分,沐秋实在受不了这种无奈的煎熬,匆匆去了最热闹的街道,寻了一间能买到梯子的铺面。
费了许多力气,才将长长的梯子运回文武俊侯府门前,搭上梯子爬上墙,却见到一座空荡荡的府宅。
府里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干净整洁也雅致清爽,连落叶也见不到几片,这一定是天天有人在打扫,可为什么就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在平时的日子里,如果有人敢爬侯爷府的墙头,恐怕已经早就被侍卫锁了,今天却肆无忌惮,无人防备。
沐秋在梯子上站了好久,向院子里也望了好久,这座府宅气派非凡,却没有半丝生气,哪怕能见到一只狗也好,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在门前等了一上午,在墙头等了一下午,守望不到半点希望。
眼见着要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纵然心里有万般无奈,也只能爬下梯子,走回皇城的南小门。
如果夜晚查寝时,发现凝雪阁丢了一个宫女,一定会害惨万大姐的。
沐秋夹杂在采购队伍里回了御膳房,不但脸色更加苍白了,就连红唇也失了颜色。
将男装和外出宫牒还给万大姐的时候,万大姐没有问沐秋一个字。
其实也不必问,因为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到沐秋满眼的失魂落魄。
万大姐往沐秋的嘴里塞了一块糖,听上去是讥讽,实则却是心疼,“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傻了吧,男人的嘴如果能靠得住,母猪也能上树。”
糖是甜的,沐秋却觉得满心苦涩,尽管如此难过,还是要守护着云无心的名誉,闪亮的眼神如此倔强,“我相信云无心,我就是相信云无心!”
“爱信不信,懒得理你!”
万大姐留下一句埋怨离去了,沐秋的眼泪再次滑落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担忧,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尽管冰贵妃已经带来云无心的话,让沐秋不要在皇城里等,沐秋还是傻傻的守在大梨树下,只希望有那一瞬间,能见到踏着月光而来的云无心。
秋月越来越冷,夜风更加袭人,沐秋依着大梨树,尝到了苦涩的眼泪,“大梨树,如果云无心看到我现在的可怜模样,一定会心疼死的。”
沐秋抹去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梨树,我每天晚上都要来等,要漂亮的等,要美丽的等,要骄傲的等,要华丽的等,我一定能等到云无心,你信不信?”
其实不用大梨树给出答案,沐秋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无论现在云无心身处何方,只要能来到大梨树下,绝对不会有半分迟疑。
又是一夜空守望,却没有击碎沐秋的信心,倔强的人儿已经发了誓言,就算夜夜去等,终究变成一颗石头,也不要错过和云无心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
回到凝雪阁里,忙碌了一个上午,终于撑到了午休的时间,要回寝房里补一觉,整座御膳房却接到了一个重要的圣旨。
三天以后,辽国要来一位和亲的公主,皇帝钦命御膳房设计一桌中原酒席和一桌辽国酒席。
这是关乎国体荣誉的大事,总督事召集了五阁掌事齐聚,现在唯有云雨阁的掌事之位是空缺,总督事点了风沐秋的名字,要沐秋代行云雨阁掌事之职。
恐怕放眼整座御膳房,有许多人能代替云雨阁掌事的位置,却没有一个人能代替沐秋的位置。
太后娘娘的落梅宴,十七公主的糖果宴,皇后娘娘的寒食宴,皇帝亲赏的春水宴,哪一桌宴席不是技惊四座?
御膳房因为有了沐秋,受到的打赏难道还少吗?
总督事在聚会上安排着事务,要求每个阁子都要出一份菜单,最先跳出来的就是万大姐,“总督事,如果风沐秋出了菜单,到底是算云雨阁的,还是算凝雪阁的?”
“万大姐,这种时候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总督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两国刚打完仗的和亲宴,咱们可不敢出半丝纰漏。”
“那不行,风沐秋的身份不明确就是最大的纰漏。”万大姐不依不饶,站起来斜斜的看着总督事,“你要么现在任命风沐秋是云雨阁的掌事,风沐秋还有资格坐在这里,要么现在就让风沐秋滚出去!”
这句话听着如此霸道,好像是对着沐秋来的,有人暗暗解气,有人却能听出来,万大姐是在暗地里帮着沐秋。
沐秋轻轻起身,退了两步,婷婷屈膝,“总督事大人,婢女先回凝雪阁了。”
弱不禁风的几步走到门前时,总督事突然沉沉一声,“风掌事,你回来!”
沐秋停住脚步,愣愣的回头,见到总督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掌事名牌,放到沐秋刚才的座位上,挺起胸膛向众人宣布,“从这一刻开始,风沐秋就是御膳房云雨阁的掌事。”
在场的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觉得理所当然,万大姐斜斜的看着沐秋,酸酸的哼了一声,“恭喜你,风掌事,你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