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竞技,势在必得!
沐秋回到寝房里,化了精致的妆容,用红色的发带束起额头,将眉梢吊得很高,好像即将踏上战场的巾帼英雄。
整理好一切之后,沐秋没有先去云雨阁,而是来到大梨树下。
红颜比月光还美,双眸比星星还亮,娇俏的唇角流出一句傲人的誓言,“碧柔,阿公,十七小妹,小九姐,小九姐夫,大师哥,大梨树,还有你,云无心,你们好好看着,看我怎么打赢顾七强!”
说过誓言以后,狠狠的咽下相思和眼泪,沐秋决然转身,踏着青青月光,走进云雨阁这片江湖。
沐秋的笑容点亮师哥们的眼睛,话语更是激荡人心,“云雨阁!摆阵!唱歌!”
这一束灵音,犹如一声军令,师哥们大叫一声好,纷纷用厨具敲响案板,像战鼓雷动!
沐秋为这一桌辽国宴席,设计了一道阵法,名为和美宴,取一个夫妻和美的好兆头。
四道主菜在中央,六道副菜围两旁,八道冷拼打外墙,两味主食争斗香。
这四道主菜,都是辽国的传统大菜,铁锅杂拌鱼、酸菜炖羊肉、红烧全兔宴、小鸡炖蘑菇。
听起来都这么普通,似乎寻常百姓家里偶尔也都能吃得起,可是在沐秋的手里,再普通的食材也能变幻出天下第一美味。
锅里热了滚油,爆炒了葱段、姜片、酸瓣、花椒、大料、辣椒和豆瓣咸酱。
香气四溢的时候加入温汤,烫水滚沸的时候滑入鲤鱼、草鱼、鲶鱼、鲫鱼四味河鲜。
这道菜的唯一诀窍就是不能放一点盐,否则就会杀掉鱼的鲜味儿。
盖上锅盖儿那一刻,沐秋放开歌声,带着师哥们唱了一曲豪迈的渔歌。
天地一池水,
心中一片湖。
青斗笠,绿蓑衣,
斜斜细雨不须回。
我是湖中水,
郎是水里鱼,
妹笑笑,郎追追,
游遍万里携手归。
一曲不知名的民间渔歌,唱上几十遍也不觉得疲倦。
沐秋唱得婉转,师哥们唱得粗犷,只要可爱的人们在一起合唱,就是天地间最动听的歌声。
歌声唱罢,鱼香满堂,揭开锅盖时热气腾腾,惹人食指大动。
沐秋入了最新鲜的葱段和香菜,转成文火慢慢熬炖。
俗话说千炖豆腐万炖鱼,这样炖上整夜,更会又香又醇。
随后取一只铜锅,炖了切成细丝的东北酸菜。
酸菜遇到铜器以后,会变得格外碧绿,像初春的茸茸绿草。
羊肉只取软羊排,用开水烫走血水,再埋入酸菜里细细入味。
这样一锅酸菜炖羊肉,最大的诀窍就是不要画蛇添足,仅需要用一点点盐,就能调和出最地道又最美味的大菜。
沐秋抹去额头汗,姿态如此骄傲,扬着娇俏的笑脸,像打赢了胜仗的将军,“师哥们,再来一曲牧羊歌!”
朵朵白云间,
青青河边草,
悠悠春水流,
俏俏小妹笑。
问哥美不美?
哥说羊儿肥,
妹妹红眉梢,
哥哥不敢瞧。
剪了羊毛回家去,
染成红云织霞帔,
守到百花争艳时,
坐进哥的大花轿!
山野小调就是这样朴实无华,牧羊的女子敢爱敢认,就算等错了人,也终生无悔。
羊肉和酸菜的味道沁人心脾,却美不过星月下的歌声。
今夜的御膳房真是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围到云雨阁院子里,听着这片江湖的歌声,闻着这片江湖的味道。
此刻是深秋的夜,却被沐秋装点的犹如盛夏,听到如此欢快的歌声,人人都不觉得冷,人人都不觉得困。
甚至有许多俏皮的小宫女,听了几遍歌谣以后,也随着轻轻哼唱。
这么柔,这么美。
做罢了酸菜羊肉,也发好了东北松蘑,沐秋炒香了三花小公鸡肉,慢慢熬炖着,随后转眸一笑,“师哥们,我实在不会歌唱小公鸡的曲子,咱们唱一曲江湖谣吧。”
虎子提起两根擀面杖,不知有多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挺起胸膛时,竟然哈哈大笑,“小师妹,俺来打鼓!”
擀面杖敲在案板上,打响了节拍,一曲江湖歌谣响彻云霄。
唱一曲江湖长歌,
梦一场悲欢离合,
故事中有你有我,
风云里有失有得。
前路曲折,折不断我魂魄。
命运捉弄,弄不灭我快乐。
天尽头残阳西落,
夜风里冷月无色,
独木桥陪着荒野,
是谁在弹响琴瑟?
多多少少,多多少少寂寞。
千千万万,千千万万野火。
大山大水江河湖泊,大风大浪波澜壮阔。
弹指一挥时光走了,蓦然回首万人踏歌。
歌声浩气长存,只要人心在江湖就不灭,多少人唱着唱着就重逢,多少人唱着唱着就离别,多少人唱着唱着就欢笑,多少人唱着唱着就流泪。
沐秋笑如春风,抹去眼角泪花,看着师哥们放声高歌,此刻即便是最难听的嗓音,也歌唱的如此美丽。
最后一道大菜是红烧兔肉,最考究火候,也是辽国人最爱吃的一道菜。
沐秋起了冲天武火,眉目专注时,一声娇喝,“师哥们!为我擂响战鼓!我要震荡山河!”
云雨阁的兄弟们齐齐一声高喝,随后厨具砸响案板,几乎震翻了天地。
沐秋将兔肉滑入滚油中,心里响起九公主和殷天破两人破万敌的英雄高歌,手里模仿着九公主的一招一式,独自杀入千军万马,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那一刻,黄沙染眉梢,血溅战红袍,九公主却是天地间最美的人。
至今回忆起来,仍然最美!最美!最美!
沐秋崩出眼泪,一声娇喝,“离火!”
随后,灵腕翻转,转眼之间就变换出一盆香气四溢的红烧全兔宴。
四味主菜全都做成了,师哥们也做成了其他十六味菜肴。
云雨阁齐心协力,在三曲高歌和一曲战鼓之后,仅仅用了半夜时间,就做成了一桌辽国大宴。
沐秋净了手,擦净额头汗滴,得意的一声笑,“师哥们!开酒!上菜!”
兄弟们将菜肴奉出云雨阁时,似乎天地之间都装不下这纵横的香气。
总督事早就知道沐秋一定会不负众望,所以信心满满的请了司礼监的官员等在御膳房的会客厅里。
当这一桌辽国宴席进入会客厅时,自恃平日里见多识广,持重稳健的司礼监大人们,竟然瞪大眼睛站起来。
竟然没有想到蛮夷之地的菜肴,居然会如此美味飘香。
总督事心满意足的拍开酒坛泥封,亲自为司礼监的官员们斟酒,毫不掩饰无比骄傲的表情,“大人们,这桌宴席,就是主持皇后庆生寒食宴的风沐秋设计的,现在风沐秋已是我御膳房的掌事了,能品尝到风掌事亲自做的菜,这是大家的好福气。”
司礼监的一位官员夹了一块兔肉,轻轻吹凉以后,慢慢咬下一口,只觉软嫩鲜甜,几乎从耳朵眼里都向外冒香气。
兔子肉是如此普通的食材,红烧又是这么寻常的做法,怎么竟然能吃出人间第一美味的感觉?
随着一块兔肉入喉,大家开始赞不绝口,等到四味主菜全部尝过以后,更是想称赞都找不到词汇了。
宴席上官员们把酒言欢,云雨阁仍然歌声不绝,江湖谣唱了一遍又一遍,每个人都相信,无论大师哥现在哪里,一定会听到云雨阁的歌声。
大家正在欢笑的时候,小华急匆匆的跑回来,低着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好像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情。
所有人都纳闷的时候,小华慢慢抬起头,原来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就连眼泪也淌成了河。
“顾七强……顾七强……”小华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却仍然止不住笑声,“甘露阁……打……打起来了……顾七强……把锅都砸破了,笑死,笑死我了……”
“砸锅了?”虎子顿时瞪大眼睛,“俺也去看一看,赶紧赚个乐呵!”
虎子挤出人群,踏步就要出门,却被沐秋扯住了围裙,“虎子师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唱歌吧,落水狗有什么好瞧的呢?”
如今司礼监的官员还在,顾七强竟然在甘露里砸锅,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就完事儿,明天一切都会有揭晓。
沐秋不想虎子去踩这趟浑水,真正的乐呵还在后面呢。
虎子虽然平时莽撞,可是今夜实在痛快,何必去看望讨厌的人呢?
“小师妹!俺给你唱一个小时候学的傻小子娶媳妇!”
虎子放开嗓音歌唱,难听的像砂锅打破锣,可是就是让人想欢笑,就是想为虎子鼓掌。
云雨阁里的歌声一遍接一遍,星星月亮都听到了,一闪一闪的合着节拍,就连夜风也变得温暖。
将近黎明的时候,歌声仍然回荡,沐秋俏俏来到大梨树下,虽然仍然等不到云无心,心情却不那么糟糕了。
沐秋轻轻依着大梨树,仰望月光下的枝杈,不知为什么眼角滑落一滴泪,怜音却如此高傲,“碧柔,阿公,十七小妹,小九姐,小九姐夫,大师哥,大梨树,还有你,云无心,你们看到了吗,我赢了!”
赢了,当然赢了,赢得威风凛凛,赢得英姿飒爽。
月色渐渐蒙羞,沐秋将戴着指环的手掌,轻轻抚着面容,就如同云无心摸着小脸儿时那样温柔。
这一瞬间,沐秋扬起红唇,却止不住眼泪滑落,“云无心,讨厌鬼,自从跟你好了以后,惹我哭了多少场,你怎么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