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餐馆内,几双殷切期待的目光,就差没给沐秋跪下了。
九公主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心里那么得意,脸上却异常淡漠,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我们很忙,只做一次,看仔细了。”
这次进入厨房的时候,和前一次完全不一样,掌柜的和大厨子在后面跟着,小二哥早早的挑开门帘子。
沐秋一共留下三种做隔夜面的手法,第一种是刚才做过的混汤面,一定要用冷水煮面,让面条在游动的时候吸饱汤汁,清水和酱油调配的多少很关键,水多了面条没有滋味,酱油多了会只有咸味而没有鲜味。
至于葱花、辣椒沫和蒜泥,可以依据个人口味而入。
第二种是用沸水煮面,煮面的汤里要加入许多姜丝,再用文火㸆出葱油和蒜油淋在面上,用麻油和细盐调味儿。
这种面很适合染了风寒的人食用,估计一碗面下去病能好一半。
第三种是干锅焖面,锅里入素油炸香葱段和姜片,炒熟新鲜配菜,将面条倒进锅里,不加一滴水,封严锅盖,仅用沸腾的青菜汁焖熟面条。
沐秋逐一演示过之后,写下配方交给掌柜的,轻轻拱手施礼,“祝愿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掌柜的小心翼翼揣好配方,好像怀里装了金山银山,感动的几乎快哭出来了,“求求姑娘务必留下姓名,让小老儿可以每天为姑娘焚香祈福。”
沐秋退了一步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掌柜的,我是男子,不是姑娘。”
九公主扬眉一笑,俊俏的脸上得意洋洋,“焚香祈福就不必了,你们有了这三手绝活,肯定能发财,以后多做好事吧。”
出了餐馆以后,九公主又在闲逛,闻一闻胭脂花粉,看一看屏风小扇。
沐秋轻轻跟在后面,悠悠的轻轻抱怨,“说好了回驿站,现在又逛了几条街,男人的鞋子这么大,脚都走酸了。”
这几句抱怨虽然轻柔,但是九公主一定能听见,回眸一笑的时候却装作听不见,“小秋弟,你去过赌场吗?”
沐秋无奈的叹一口气,紧紧贴着九公主,说着悄悄话,“咱们虽然穿着男装,却一眼就能被看出是姑娘,龙蛇混杂的地方还是别去了。”
九公主轻轻拍一拍腰间的佩刀,扬起眉梢一笑,“不一定谁欺负谁。”
小镇里的赌场,一般都开设在很偏僻的地方,搭一间茅草棚子,摆几张桌子板凳,衙门里再有熟人关照,立即就能开张。
天下的赌场似乎都一样,乱七八糟也酒气熏天,精明的人趁着手气顺,赢一点就走,赌红了眼的什么都敢押上去。
九公主带着沐秋进入这间茅草棚子,所有人的目光和小餐馆里一样,带着惊奇和打量。
大多数人都能看出这是两个貌美的姑娘,有的人眼神立即变得很邪,慢慢的靠过来。
沐秋紧紧缩在九公主身后,心里有一万个不明白,尊贵的公主到底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九公主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金子,坐在赌注最大的一张桌子上。
所有的目光更惊讶了,从没见过在小镇赌场里,居然出现一个用金子来赌的姑娘。
赌坊老板立即送来一壶热茶,深深的看了九公主一眼,“小哥,我们店小利薄,赔不了这么大一注,换成碎银子吧。”
九公主点点头,将金子推给赌坊老板,言辞之间很轻狂,“你的茶入不了我的口,拿远一点。”
金子换成了许多碎银子,九公主随便抓了几块抛给赌坊老板,红唇扬起笑意,“这是赏你的,使诈的时候,不要手下留情。”
赌坊老板接了赏钱,轻轻哼笑,“小哥,我的赌坊童叟无欺,输赢各凭运气,从不使诈。”
“如果不使诈,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九公主无趣的一笑,轻轻站起身,“我换一间使诈的赌坊。”
赌坊老板眼见着九公主要带走成堆的银子,立即脱口而出,“小哥停一步,我亲自摇盅。”
九公主轻轻一笑,慢慢坐下,拈起一小块银子押了小。
赌坊老板拿起骰盅,皱紧眉头,“小哥不听骰子,先下注吗?”
九公主狂妄的根本不理赌坊老板,回眸看一看沐秋,“你的荷包里有零食吗?”
沐秋取了荷包,倒出两粒蜜饯酸梅,递给九公主,悄悄在耳边催一句,“玩几下就走吧,我真的困了。”
赌坊老板摇着骰盅,狠狠扣下去,再问一遍,“小哥改不改?”
九公主拈起手指,将一粒银子弹向赌坊老板,扬眉一笑,“我不改,你也不用开,我认输。”
不听骰先下注,摇完骰盅连看都不看就送银子,天下哪有这种赌法?
看热闹的都倒吸一口冷气,沐秋也不明白为什么?
赌坊老板狠狠盯着九公主,沉沉的问一句,“线上的合子,烧窑的?(江湖黑话:江湖的同门朋友,是来砸场子吗?)”
九公主含一粒蜜饯酸梅,似乎没听懂这句话,轻轻笑谈,“赢要赢的豪迈,输要输的爽快,继续摇盅吧。”
第一枚碎银子还压在小上,这一次仍然是先压注后摇盅。
赌坊老板狠狠摇了盅,狠狠的扣下,再问一句,“小哥改不改?”
九公主又弹了一粒银子给赌坊老板,“不用开了,继续摇下一局。”
尽管一锭金子能换许多碎银子,可是像九公主这种赌法,恐怕到黄昏就会输光的。
赌坊老板悄悄给赌坊里的暗桩使了眼色,暗桩知道赌坊老板担心九公主来者不善,于是立即偷偷溜出去找打手了。
留下来的人都是看热闹的,有的暗暗羡慕赌坊老板,这钱赚的可真容易,有的想等到最后看一眼结局。
第一块碎银子始终留在小上,赌坊老板每摇一次骰盅,九公主就弹一粒银子,从来不看骰子的点数。
沐秋不知悄悄催了多少次,九公主始终玩的饶有兴趣,没有半点走的意思。
就这样慢慢一直耗到黄昏,九公主眉目悠悠,望着天边落霞,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眼前的银子已经输了大半,如果像先前那样输下去,估计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整整一锭金子就进了赌坊的账面。
赌坊老板赌的还算规矩,每扣一次骰盅都问一问九公主,“小哥改不改?”
然后九公主照例弹一粒银子,也不需要开盅。
可是随着星月渐渐升起,老板又扣一次骰盅,又问一句,“小哥改不改?”
本以为问过这句话,照例又会收到一粒银子,九公主却抬起眼眸,轻轻一笑,“加注。”
随后,九公主用戒尺将所剩的所有银子都推到“豹子”上。
骰盅里一共有三粒色子,唯有三粒色子都是同一个点数,才能被称作是豹子,这是几率很小的一件事。
正因为几率太小,所以押在豹子上是一赔十。
九公主轻轻吸一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天色已晚,一次决个胜负,各自入梦吧。”
赌坊老板的脸色有点难看,扣着骰盅的手也有些颤抖,终究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慢慢打开盅碗。
豹子!
人群哗然大惊,九公主却无聊的笑一笑,“不需要一赔十,一赔三就够了,剩下的做赏钱。”
即便九公主这样大方,可是按照一赔三的话,赌坊也要损失将近两锭金子。
一间小镇里的赌坊,估计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这不是输钱,而是割肉。
九公主站起身,轻轻看着赌坊老板,“赢要赢得豪迈,输要输得爽快,我输钱的时候,一直很爽快。”
当然爽快,连点数也不看就给钱的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赌坊老板深深锁着眉头,狠狠瞪着九公主,“你使诈!”
这句话让九公主微微一愣,随即好像听到了笑话,“无论我使没使诈,我坐下的时候,提前说了一定要使诈,你不会不承认吧?”
没错,可以使诈是提前定好的规矩,所有人都听到了,赌坊老板不能不承认。
现在赌坊老板的所有退路都被堵上了,胸膛起伏之后,阴沉的说了一句,“我将一锭金子还给小哥!”
九公主微微促着眉头,蓦然一笑,“输了不赔也可以,按照赌桌的规矩办吧。”
赌坊老板紧紧攥着拳头,沉沉的问下去,“小哥在说什么规矩?”
“你是开赌坊的,居然还来问我?”九公主轻轻摇头,看着赌坊老板,“北派的规矩是剁一只手,南派的规矩是挖一颗眼珠子。”
这是如此血腥的规矩,吓白了沐秋的脸,急忙咬着嘴唇,拉一拉九公主的衣袖。
九公主却依然谈笑风生,很有兴趣的看着赌坊老板,“赔钱,赔手,怎么选?”
赌坊老板重重一哼,从桌面底下抽出一把尖刀,钉在赌桌上,眼睛已经红了,“你是过江雁,我是地头蟒!”
九公主看着尖刀,无奈的一笑,“你玩横的?”
赌坊老板单手攥着刀柄,恨得咬牙切齿,“刚才给你金子不要,现在你一文钱都带不走!”
九公主笑了,笑声很灵动,蓦然间娇喝一声,“云无心!你他娘的再不出现,我就把风沐秋押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