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小白霜，是碧柔最不愿意做出的选择，却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只因为这是唯一的选择。
小白霜是秀贵妃派来的眼线，无论惩罚还是撵走，都是不给秀贵妃面子，也是妄图脱离秀贵妃的掌控。
碧柔心里明白，撵走一个小白霜又能怎样，秀贵妃还会派来无数个小白霜。
这一出戏，是秀贵妃的试探，碧柔选了正确的答案，让秀贵妃眼底划过一丝得意。
戏已经开场了，就要接着演下去，秀贵妃狠狠斥责了小白霜，“要不是默嫔给你求情，本宫都有把你丢到井里的心，你如果再犯一次错……”
“不会的，娘娘，小白霜不会再犯错了，一定尽心尽力伺候默小主。”
小白霜说着讨好的话，向秀贵妃磕了头，也向碧柔磕了头。
“小白霜，这顿打本宫给你记下，再犯错就二罪归一！”
秀贵妃这出戏演完了，随后心疼地望着碧柔，“默嫔，本宫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话，真惹本宫心疼，你受苦了。”
碧柔轻轻低眉，浅浅一笑。
“默嫔，本宫给你带来了东海刺参，这种海参最为滋补，每天早晨用一只，但愿你早点康复。”
秀贵妃说完恩赐的话，随后柔柔起身，轻轻牵起碧柔的手儿，“默嫔，你是从我宫里走出来的，我当然希望你好，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我一定帮你。”
碧柔感激的笑一笑，随后抽出手儿，轻轻抱一抱秀贵妃。
秀贵妃柔柔的拍一拍碧柔的背，“这样才对，我们就应该多走动。”
等到秀贵妃离去以后，碧柔匆匆回到寝房里，发疯的一样抓起刚才受过屈辱的床单。
或许碧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忍着万般屈辱，送上门去陪侍秀贵妃，以为这样秀贵妃就不会欺上门来，没想到今天还是来了。
碧柔抓着这张床单，眼底含着眼泪，真想撕成粉碎，却慢慢迟疑了。
小德子在门前戚戚的叹息，“默小主，忍了吧。”
碧柔转眸望一眼小德子，唯有无声的苦涩。
此刻羞辱的犹如不着寸缕，在任何人的眼睛里，都如同一眼看个精光。
曾经劝过碧柔无需再忍的小德子，此刻心里就算有一万个恨，也要咬着牙劝一句，“忍了吧。”
碧柔无力的垂下双手，任由床单从指尖滑落，就如此刻眼里的泪滴。
小德子走进寝房里，将床单重新铺整好，轻轻立下誓言，“默小主，无论屈辱还是荣耀，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夜，悄然而至。
沐秋给六公主送过晚膳以后回到寝房，脱了鞋袜，将紧束了一天一夜的脚儿泡在热水里，终于获得几丝痛快的喘息。
六公主就有这种本事，发生过的事情可以装作没有发生，晚上相遇沐秋时，依然优雅如常，就如同没有对视过沐秋冰冷的目光。
望一望这间奢华的寝房，仅仅灯盏就有十二支，甚至比六公主的寝房还要多两支，如果都点燃了，这间寝房一定亮如白昼。
只可惜，若是心里一片灰蒙蒙，太阳顶在头上也不是晴天。
沐秋无聊的和自己说着话，听到门外有撒娇的猫猫鸣叫。
踩着鞋子打开门，果然见到猫猫悠闲的走进寝房。
“那好吧，咱们两个就做个伴儿。”
沐秋抱起猫猫，轻轻放到枕头旁边，猫猫舒服地抻了一个懒腰，随后盘成毛茸茸的雪团，惬意地占了半个枕头。
“猫猫，你可以睡我的床，可以枕我的枕头，就是不许半夜闹我，不然明天没有鱼肉。”
沐秋柔柔说着话，换好了睡裙，正准备灭掉最后一盏灯时，突然听到有人敲响门扉，“秋姑娘，有人找。”
这是守门侍卫的声音，能让大内侍卫进府通报的人，究竟会是哪个大人物呢？
沐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能又将睡裙换下来，匆匆的准备好自己，追到宫门前。
见到守候在青阶下的人，是一个将风雪帽檐压得很低的风骨少年，沐秋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引着少年走到甬道红墙下，躲开守门侍卫的耳朵以后，沐秋苦涩的一笑，“九皇子殿下，婢女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师父，你看。”九皇子从怀里摸出几只红色信封，如同献宝一样的呈到沐秋眼下，“礼聘文书。”
红通通的信封，烫着金色的封边，既喜庆又富贵，真像佩戴首饰的新娘。
信封就在眼下，沐秋却问了无关紧要的话，“九皇子殿下，昨夜睡得安稳吗？”
九皇子眨眼一笑，回答的心满意足，“没挨揍。”
“婢女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有睡过。”沐秋斜了九皇子一眼，疲惫的揉一揉额头，“如果九皇子殿下想让婢女修改礼聘文书的错别字，可以在天亮以后吗？”
“我今夜就想读给灵儿听，特意来请师父做个见证。”
九皇子捧着信封，即便此时夜静幽深，看不清楚脸色，也能感觉到从头到脚都是喜悦的味道。
这个理由真是……让人无力拒绝。
沐秋看着几只红红的信封，疑惑的抬起双眸，“九皇子殿下，你到底要礼聘几个新娘？”
“我怕灵儿太挑剔，所以多写了几封，总有一封会喜欢吧？”
这个理由真是……让人无力反驳。
今夜月光柔美，的确是诉说衷情的好夜色，沐秋随着九皇子踏进萧灵儿的寝房，先沏了一杯浓浓的茶，忍着苦涩一饮而尽，希望能驱赶走倦意，尽快打起精神。
九皇子倒是挺精神，见到萧灵儿以后两眼放光，恨不能将萧灵儿融化在柔柔目色里。
双手颤抖的打开第一只信封，挺起胸膛朗朗的念下去。
一见倾心无二意，
三生有幸遇浓情，
若有生生轮回事，
但愿世世总相逢。
念过以后，九皇子将信封捧到萧灵儿眼下，讨好的追问着，“灵儿，好听吗？”
萧灵儿撇撇嘴没有说话，沐秋悠悠的叹息一句，“太肤浅，不真诚。”
“灵儿，我还有！”
九皇子急忙放下第一只信封，郑重的退后一步，肃穆的打开第二只信封，更加动情的念下去。
相逢总相宜，
相宜便是你，
是你倾我心，
我心不分离。
第二只信封捧到萧灵儿眼下，九皇子殷切的望着萧灵儿的目光，“灵儿，喜欢吗？”
萧灵儿轻轻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沐秋打了一个哈欠，“字数越来越少，真是省墨呀。”
九皇子匆匆放下第二只信封，“灵儿，我还有！”
退了一步之后，打开第三只信封，将胸膛挺得老高，目色更加灼灼。
天涯沧海无尽头，
携手共游。
青山绿水观不尽，
风雨同舟。
一年四季贫与贵，
与子相守。
生生世世伴左右，
长长久久。
九皇子捧着第三只信封，再次奉到萧灵儿眼下，唇角流出深深的爱恋，“灵儿，高兴吗？”
萧灵儿刚要接过信封，又听到沐秋提壶斟茶，“字数到是多了，却……”
“风沐秋，你差不多就行了，歇一会儿吧。”萧灵儿狠狠斜了沐秋一眼，随后一把夺过九皇子手里的所有礼聘文书，眉梢上明明是喜悦的羞涩，却偏要赏下一个白眼，“虚头巴脑！”
“萧灵儿，这句话是说到点子上了！”
沐秋眼睛一亮，立即放下茶壶，追到九皇子身边，摊出一只掌心，“虚的演完了，实的在哪里？”
“实的？”九皇子疑惑的挠挠头，急忙对沐秋深深施礼，“请师父赐教。”
“一提到真格的就装傻听不懂。”沐秋哼了一声，随后清清楚楚的说明白，“金子，首饰，嫁衣，聘礼。”
“有有有！”九皇子立即牵起萧灵儿的手，就差没有跪在地上，“灵儿，我不会委屈你的，我要你做天下最美丽的新娘！”
沐秋横了一步，一巴掌拍掉九皇子的手，反手掐着小蛮腰，像一个最精明的商人，“本来呢，十车聘礼娶一个辽国公主，已经给你算很便宜了，可是现在肚子有货，我们不做娶一赠一的生意，所以至少二十车聘礼，不还价！”
如此俏皮又可爱的话音刚刚落下，萧灵儿赫然起身，一把攥住沐秋的手腕，冷冷的哼笑一声，“风沐秋，你要是再欺负老实人，我就把你扔出去。”
九皇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萧灵儿的脚下，急忙用双手护住萧灵儿的肚子，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灵儿，不要轻举妄动，注意保养胎气。”
沐秋趁着九皇子哀求时，甩脱了萧灵儿的手，生着闷气退到一旁，委屈地嘟着红唇，“什么老实人呀，没成亲就那样，真是女生外向，还没过门呢，就想赶走娘家人了。”
这句抱怨声音很大，萧灵儿和九皇子一定听到了，可是两个人只顾着望向彼此，九皇子扶着萧灵儿坐下，萧灵儿扶着九皇子站起来，根本没人搭理沐秋。
“真无聊，我走了！”
沐秋烈烈的踏向门口，直到一只脚跨出门槛时，也没有人拦一句。
回头看，只看到一副亲昵的画面，放肆的仿若没有旁人。
“你们有彼此就够了，以后谁也别来找我！”
沐秋跺一跺脚，还是没有讨来萧灵儿和九皇子的目光，只能生着闷气，形单影只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