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子妃的心里除了有惊诧，还有淡淡的庆幸，还好没有对小妹提过嫁入太子府的事，也还好没有对太子哥提过纳小妹为妾的事。
太子哥和云无心有歃血为盟的誓言，是生死不离的兄弟，如果真的贸然向小妹提亲了，这件事就太荒唐了，荒唐的简直不知道该怎样收场？
太子妃放下茶杯，焦急的晃着太子哥的胳膊，“夫君，既然小妹是小侯爷的红颜知己，我们必须要救小妹！”
车辇没有返回太子府，而是追向皇后的宫殿，太子哥不停的催促，车轮转的飞快，宽大的车子竟然颠簸了，在青砖残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皇后的宫殿金碧辉煌，处处都是奢华，金殿角落里燃着数不清的炭盆，将这里装扮得犹如暖春。
跪在暖春之中的沐秋，心底却比寒冬更冷。
皇后驱赶走了所有人，此刻仅剩下两人相对。
沐秋低着眉目，默默无言，等着一场血腥的暴风骤雨，喊过冤了，痛快过了，认了！
平日里最高傲的后宫之主，此刻轻轻坐着椅沿，默默的流着清泪。
两个人之间没有一句话，沉默了不知多长时间，沐秋抬起头，望见皇后的眼泪，慢慢勾起唇角，笑得如此冷漠，“皇后娘娘，在边城时，害死九公主的狗贼胡宴，在祭军的时候也流过眼泪，真让婢女觉得恶心！”
谁都能听明白，这是沐秋在指桑骂槐，聪明如皇后，当然也能听懂，却只能认了，只能认了。
皇帝终究下了毒手，这是皇后劝诫无能，作为后宫之主不能留存皇家血脉，凭什么不被挨骂？
许久以后，皇后抹去眼泪，凄然的低着眉目，“沐秋，本宫知道，你即便丢掉性命，也不会再信任本宫了，可是本宫还想追问一句，你从哪里知道萧灵儿的孩子没有了？”
这句追问牵扯多少人的生死，皇后本以为沐秋抵死不会回答，却没想到回答的这样痛快，“太医院的秦翎！”
名字报出来了，皇后心里更加凄然了，既然有名有姓，看来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皇后戚戚的摇摇头，终究飘落几个字，“沐秋，你走吧。”
“皇后娘娘，这件事情有关皇家荣辱，只要杀了婢女和秦翎就能一了百了！”
沐秋站起来，冷冷的看着皇后，“正大光明的人不会从背后下手杀人，请皇后娘娘看着婢女的眼睛扎死婢女，然后再杀死秦翎！”
这句话一出口，皇后又懂了，沐秋之所以如此痛快地说出秦翎，只为了将秦翎打入地狱，用一命换一命。
“沐秋，本宫让你离去，不是想杀人灭口。”皇后凄冷的摇摇头，苦涩的说着心底，“本宫让你离去，是因为你没有罪，有罪的是本宫。”
萧灵儿的孩子胎死腹中，这是沐秋发过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孩子，誓言是向九公主立下的，将来到了黄泉之下，怎么面对九公主，怎么有脸叫一声姐姐？
“如果抄写佛经就能赎罪，皇后娘娘真是万事俱到！”沐秋不肯放过皇后，字字如冰，刺进皇后的心口，“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佛祖如果在天有灵，不会宽恕杀人凶手！”
一个字一个字的砸下来，砸在皇后心头，砸落了皇后的泪水，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此刻竟然哽咽的句不成句，“沐秋，我夭折过两个孩子，我深知丧子之痛，我不会做出残害孩子的事情。”
“我、不、信！”
沐秋狠狠瞪着皇后，一字一顿的砸下来，“皇后娘娘深知丧子之痛却依然痛下杀手，还有什么脸面抄写佛经超度亡魂！”
“沐秋，我抄写的佛经不是超度经文，而是祈福经文……”
皇后无力的叹息，轻轻的流下眼泪，也许后宫之主不想让沐秋见到此刻的软弱，走出几步之后以背影相对，“沐秋，我知道，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我也不奢求你的相信，求求你走吧。”
求？
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竟然也会用这个字，也许是杀人之后的良心不安，如果还仅存一丝良心。
沐秋不肯离去，眼底已经猩红，句句如刀，割痛人心，“皇后娘娘不需说的这么可怜，只要找来皇帝对质，一切清清楚楚！”
皇后轻轻回眸，凄然反问，“沐秋，如果我去找来皇帝，你还有命吗？”
“皇后娘娘不需说的这么慈悲，婢女只要踏出这扇宫门，一样不能活命！”
沐秋已经认定了皇后一定会暗派杀手，这件事很容易就想通，只要杀人灭口就能保住皇家脸面，死一个罪臣之女和七品太医实在不值得怜惜。
“皇后娘娘，婢女注定是个死人，不怕和任何人对质！”沐秋高傲的一笑，轻轻挑起眉梢，“请皇后娘娘好好回忆一下，刚才在皇太后的宫殿里，婢女怕过皇帝吗？”
不怕，没有一丝一毫怕过，决定用生命捍卫誓言的人，已经无所畏惧了。
皇后涩涩苦笑，听清了沐秋说的每一个字，既然沐秋不肯离去，皇后竟然做了一个恐怕是全天下最荒唐的决定，“沐秋，从今以后，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互相折磨吧。”
沐秋冷冷一笑，刚刚挑起眉梢，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听到门外传来通报，太子哥和太子妃到了。
“沐秋，太子哥刚才斥责你，实则是为了你好，你纵有一腔怨恨，只放到我的身上吧。”
皇后切切叮嘱之后，轻轻擦干泪痕，踏上高高的金阶，优雅地坐入金凤銮椅，化作最尊贵的后宫之主模样，这才命令站殿太监将太子哥和太子妃请入金殿。
太子妃一步踏入金殿，见到沐秋站在金阶下，脸上有泪痕，以背影对着皇后。
高高的金阶上，坐着孤冷的皇后，虽然眼底泛着红雾，却依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太子妃匆匆走到金阶下，立即盈盈下拜，柔柔的说着请罪词，“皇后娘娘，今日是我将风沐秋带入宫中的，风沐秋顶撞了万岁和皇后娘娘，我难辞其咎，请求皇后娘娘将风沐秋罚给我，我一定带回太子府好好责罚，日后严加管教。”
妻子柔柔的说完请求，夫君立即上前一步，太子哥对皇后深深施礼，“母后娘娘，虽说风沐秋今日是为主争风，但也确实太过放肆了，如此不懂规矩的婢女不罚不行。”
皇后左右看看太子哥和太子妃，会心一笑，深深点头，“本宫听懂了，你们这次前来，是来索要风沐秋的，然后带回太子府里好好教训。”
太子妃立即抬起眼眸，迫不及待的深深点头，“正如皇后娘娘所说，风沐秋不懂规矩，我一定严加管教。”
“太子妃，请起来说话。”皇后婉儿一笑，见到太子妃的眼眸里闪过期盼，随后轻轻问向太子哥，“太子哥，本宫想听一听，你们打算怎么教训风沐秋？”
太子妃立即踏前两步，急匆匆的说着惩罚，“我打算将风沐秋禁足一年，不许离开太子府半步，再罚去风沐秋三年月俸，皇后娘娘觉得可以吗？”
话音飘飘柔柔的落下，不像是在说着惩罚，更像是绵绵的关怀。
皇后轻轻一笑，问向太子妃，“你知道风沐秋的一年月俸是多少钱吗？”
太子妃微微蹙着眉头，犹犹豫豫地回答不出，想了一想以后，试探着问向皇后，“皇后娘娘，是罚了太多还是太少，要不再加点或者再减点？”
正在商量的时候，太子哥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踏前一步，“母后娘娘，风沐秋醉酒争辩，不能只罚禁足和月俸，带回太子府以后，先掌嘴再杖责！”
“为主争风，醉酒争辩。”皇后轻轻念着，蓦然一笑，“这到底是罪名还是开脱？”
问过以后，皇后也不必等着回答，轻轻扬起眉梢，望着太子哥，“既然太子哥要打风沐秋，为什么一定要带回太子府再打？”
太子哥沉沉的凝了一口气，重重点头，“母后娘娘说的对，此等放肆的婢女，立即就得教训。”
答复过以后，太子哥烈烈转头，狠狠瞪着沐秋，“风沐秋！你要自己掌嘴还是让我亲自动手！”
太子妃听到夫君不得已动了怒气，立即追到沐秋身旁，在耳畔苦苦的哀求，“小妹，你就服个软，装模作样打几下吧，不然过不了这一关。”
看着眼前的一台大戏，皇后悠悠一声叹息，“还是让太子妃动手吧，反正摸几下也不疼。”
难道被看穿了？太子妃愣愣的抬眸望着皇后，皇后却悠悠的望着太子哥，“风沐秋是云无心的心尖尖，本宫不信太子哥会打兄弟的红颜。”
笑过以后，皇后一声冷哼，“要救人你们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不要在本宫面前耍花枪！”
冷冷凤音落下，沐秋仍然以背影对着皇后，狠狠一声冷笑，“婢女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皇后娘娘光明磊落，就不该迁怒于旁人！”
这句话说的义薄云天，太子哥却倒立浓眉，几步踏进沐秋，高高的扬起手掌，狠狠一声喝骂，“风沐秋！你错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