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又降了三次的春雨,一夜之间就来到炎夏。
集市上已经能看到第一批西瓜了,沐秋心里算着日子,萧灵儿也该降生了,但愿这次交手早点结束,不然真的等不及回都城看侄子了。
还好,霜郡王没有让沐秋失望,终于耐不住性子出手了。
今夜收工之前,桂花又将若郡主带走了,故意给了吴悠可趁之机。
沐秋照例要最后一个离开厨房,收拾每一方案台,检查一个灶口。
烛火昏暗时,吴悠双眼放着光芒,匆匆进了厨房,赶紧从怀打开一块红绸缎,托着一对闪亮的金镯子,双手奉到沐秋眼下。
俏丽的姑娘立即点亮星眸,不可置信的掩住红唇,“福气坊的彩雀金镯!”
“姐,不用八辈子,这辈子就有。”
吴悠将镯子托到沐秋手旁,不能自抑地喘着粗气,“姐,戴上试试吧,给我看一看,一定比仙女还美。”
金镯子就在手边,明晃晃的闪烁着光芒,比烛火还要明亮,哪个女子会不爱呢?
沐秋却婷婷退了一步,脸色立即沉如秋水,“吴悠,你是偷了还是抢了?”
“姐,我没做犯官的事。”吴悠躲开沐秋的目光,眼珠儿使劲转了又转,“姐,我把老家的房子和水田都卖了。”
“你疯了?”
沐秋狠狠跺跺脚,婷婷转身不理吴悠,“赶紧把镯子退了,把房子和水田赎回来,那可是全家的棺材本儿。”
“姐——”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吴悠竟然扑通一声跪在沐秋脚下,眼睛通红的噙着泪水,“我没骗姐,只要能看到姐笑一笑,死了也心甘情愿,求求姐把镯子戴上吧。”
“哎呀,你,吴悠,你快起来。”沐秋慌张的有点语无伦次,瞬间红透了小脸儿,悠悠撇一撇嘴,“你这样跪着我,一但被别人看见了,怎么能解释清楚呀?”
“解释什么,你是姐,我是弟。”
吴悠双手捧着镯子,用力托得高高的,泪水就这么滑落了,“唯有这么漂亮的镯子,才能配上姐的细嫩手腕。”
“吴悠,你说什么呢,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细嫩呀!”
沐秋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在看到吴悠的眼泪以后,心也变得软了,“你别跪着了,先起来吧。”
“姐,你不戴上镯子我就不起来。”
“你不起来,我就不戴你的镯子。”沐秋轻轻哼了一声,微微蹙着眉目,每个字都像夏风,沁入吴悠滚烫的心底,“口口声声说着姐和弟,这么一点小事就不听姐的话了,哪个才肯认你做弟弟?”
“姐,我听你的话。”
吴悠生怕沐秋受了一丁点儿委屈,立即蹭的一下跳起来,将镯子讨好的凑近沐秋手边。
“吴悠,先说好啊,我只是戴一戴,可不会收你的。”
沐秋忍着脸红,从大红绸缎子上拈起一只金镯子,仔细看了又看,轻轻套上手腕。
晃金的镯子映着白皙的手腕,让一只纤纤素手犹如莹莹月光,勾走了吴悠的魂魄。
沐秋看着金镯子,低眉轻轻一笑,笑容宛若最美的花朵,“真挺好看的。”
“姐,这只镯子让我给姐戴上吧?”吴悠说完这句话,立即又跪下来,狠狠的磕着头,欢喜的眼泪横流,“姐,让我摸一摸姐的小手,我这条命就是姐的。”
“你!”
沐秋轻轻一哼,婷婷转身,瞬间将镯子摘下来放到桌案上,“有你这么当弟弟的吗,居然想轻薄姐姐,快点把镯子拿走,我才不稀罕呢。”
这句话明明是拒绝,可是飘入吴悠的耳朵,却是天下最美丽的娇嗔。
沐秋等了许久,身后始终寂静无声,轻轻回眸去看,却没有了吴悠的身影,桌案上那对明晃晃的金镯子静静躺在红绸缎上。
第二天清晨吴悠到的很早,见到若郡主和沐秋走过来时,立即迎过去问安,“若郡主殿下安好。”
若郡主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牵着沐秋的手到了厨房门前。
厨房的门一开,吴悠急匆匆的跟进来,眼睛立即瞟向昨夜放着金镯子的桌面。
沐秋悄悄回眸看了一眼吴悠,唇角含着隐隐笑意,这么明亮如星的双眸,这么娇嫩欲滴的红唇,真是让人心花怒放。
昨夜吴悠临走之前,厨房里只有沐秋和金镯子,此刻金镯子不见了,一定不是丢了,而是收了。
若郡主也如往常,给吴悠安排了一堆打水磨面的活儿,将吴悠赶出了厨房,随后眉目悠悠的望着沐秋,“秋姐姐,你昨夜说今天会有惊喜,到底是什么意思?”
沐秋得意的扬着眉梢,婉儿一笑,取了一块昨夜点好的豆腐,“若儿妹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有耐心,一定能品尝到鲜美味道。”
有人心不急,有人却很心急,本以为霜郡王至少能撑过一顿早饭的时间,没想到厨房里还在忙着早膳的时候,霜郡王已经带着二叔闯门了。
一步踏入门里,狠狠展开折扇,霜郡王望着沐秋深深一笑,“王妃娘娘有请秋姑娘。”
沐秋心里一声脆笑,表面看上去不动声色,继续忙碌着手里的事,“霜郡王,早膳做完以后,我会给王妃娘娘送去,有劳霜郡王跑腿提醒了。”
霜郡王轻轻笑了,蓦然合起折扇,“秋姑娘,你现在就得去。”
所有人都有点莫名其妙,若郡主蹙紧眉头刚要说话,见到二叔踏出一步,向沐秋深深点头,“秋小厨,有人把你告了,罪名是私吞暗扣和私通家奴。”
这句话一落下,若郡主立即护在沐秋身前,急得红了眼眶,“二叔,我和秋姐姐同行同住,哪有私通这种事,这是诬告!”
翠兰立即放下擀面杖,来不及擦净沾染白面的双手,匆匆护到沐秋的身旁,“二叔,厨房里的账目先前一直是我管着的,秋姐姐哪有机会吃回扣呀?”
眼见着两位姑娘一前一后护着沐秋,霜郡王的笑容更加深邃了,“你们可以跟着一起去,共同做见证,看一看你们嘴中的秋姐姐,究竟是什么真实面目。”
沐秋轻轻吸了一口气,踏到霜郡王眼下,“霜郡王,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霜郡王冷漠的笑一笑,以折扇引路,“秋姑娘,请。”
清晨,厨房里灭了火,锁好门,所有人到了王妃的正殿里。
正殿里很热闹,除了高高坐着王妃,小王妃和小郡主也在,一见沐秋走进来,小郡主迫不及待的一声冷哼,“看你还牛不牛,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人都到齐了,沐秋站在正殿央落,王妃开门见山,“秋小厨,现在有人告你暗吃回扣和私通家丁,如果你的做了,我不会偏袒你。”
听到王妃问罪,若郡主立即按捺不住,匆匆一步迎上去,“娘亲,这是……”
“若儿,你退到一边去,不然就让二叔带你出去。”
王妃轻轻端起茶盏,面如沉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秋小厨是冤枉的,谁也抹黑不了。”
若郡主急出了泪水,无助的望着沐秋,委屈的还要争一争,翠兰担心若郡主惹恼了王妃,立即陪到若郡主身旁,互相攥着手儿,互相给一点信心。
场面安静的时候,小王妃悠然一笑,拈起一块绿豆糕,每个字都飘悠悠的落下来,“还以为是什么忠贞不二的女子,简直把爹娘的脸都丢尽了。”
王妃斜了小王妃一眼,转而正色望着沐秋,“秋小厨,既然是两个罪名,我们就一个一个来说,先说暗吃回扣。”
“王妃娘娘,婢女不懂问案,却也知道抓贼拿赃的道理。”沐秋巧然一笑,骄傲的扬起下巴,“请问王妃娘娘,婢女的贼赃在哪里?”
王妃无奈的摇摇头,从身旁的小茶案上拈起两只金镯子,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秋小厨,这是二叔在带你来之前,从你的枕下搜出来的,你认不认?”
这对镯子千真万确就是昨夜的那对镯子,又是从沐秋的枕下搜出来的,沐秋想不认也不行,“请问王妃娘娘,状告婢女的人,是说这对镯子是贼赃吗?”
王妃还没有回答沐秋,一旁的小王妃悠然而笑,“如果这对镯子不是贼赃,就凭你一个小丫鬟,让你挣五百年的钱,你买的起吗?”
这一次王妃没有再忍,放下了手里的镯子,冷冷望向小王妃,“三妹,要不然你坐到我的位置上来审案?”
“姐姐,现在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审的,直接请家法吧。”小王妃恨恨的望着沐秋,言辞犀利的指下去,“秋小厨,你自己认罪吧,我可以为你求情,只打折你一条腿。”
王妃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双眸如霜,盯着小王妃,“如果你是自在王府的当家主母,我会乖乖的把嘴闭上,一个字也不说。”
一句话冷若寒冰,小王妃欲言又止,终究咽下郁郁,不再说话了。
王妃忍着烈烈怒火,落下今天的第一命令,“二叔,如果不经过我的允许,再有人随意插话,不管是谁,立即送客!”
命令落下,满堂安静,该看热闹的看热闹,该担忧的担忧。
反倒是受审的沐秋明眸闪烁,如同在徐徐夏风中看着风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