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一个舒服澡,换一身美纱裙,化一个精致妆,腻腻汗水的姑娘们,终于又变回了俏婵娟。
仅有不到两个月不见,孩子似乎长大了许多,小脸儿红扑扑的像苹果,一双眼睛比蓝天还要清澈。
仅仅一百天的年纪,眼神里已经透出天地之间最美的骄傲,越来越有小九姐的飒爽风范了。
沐秋感动的抱着孩子,孩子肉肉的小手抓着沐秋的手指,一见到沐秋就笑个不停,仿佛是前世的姐妹。
“宝贝,宝贝,一柄湫水长刀,纵马横扫万军,你喜欢吗?”
沐秋轻轻吻着孩子的额头,俏皮的皱皱鼻子,“如果将来练武功辛苦了,你不能怨恨秋姑姑,这都是你娘亲的主意。”
抱着孩子就不肯撒手,亲昵的话怎么也说不完,惹得一旁的若世子急得直跺脚,“秋姐姐,让若儿抱一会儿,给若儿抱一会儿。”
萧灵儿提着酒壶,带来水果,看着两个姑娘喜乐的小脸儿,悠哉悠哉的逗上一句,“你们俩,要是这么喜欢孩子,快点自己生一个吧。”
一句玩笑说红了两个姑娘,若世子婷婷转了身,沐秋瞄到萧灵儿的手里有酒,立即将孩子托付给若世子,踏过去将酒壶牵下来,“萧灵儿,你还在给孩子喂奶呢,能不能忍着不喝酒,别薰坏了我的侄女。”
“你以为你侄女长大了会不陪我喝酒吗?”萧灵儿悠然一笑,用小刀劈开一只石榴,狠狠啃了一口,“风沐秋,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女儿能灌趴下你。”
“好好好,萧大将军的女儿天下第一能喝。”
沐秋无奈的应付一句,刚刚抢了萧灵儿的酒壶,现在又抢了萧灵儿手里的半片石榴,用小勺子将石榴肉挖进小碗里,配了一点点砂糖,拌匀以后再将小碗儿还给萧灵儿,“这个季节的石榴有点涩,配一点点糖更好吃。”
一勺配了砂糖的石榴抿在嘴里,果然味道相得益彰,萧灵儿看着若世子抱着孩子,赞叹的点点头,“我听老五叔说,堂姐现在不是郡主了,已经是世子了?”
面对夸赞,若世子只是嫣然一笑,沐秋却得意的扬起眉梢,“现在是世子,将来是王爷,好像比女将军更威风吧?”
沐秋也为若世子弄好了一盏石榴肉,转头向萧灵儿眨眨眼睛,“仓房里的石榴很多吗,我晚上煮一些石榴酒,明天百岁宴用。”
“石榴酒?听上去还不错。”萧灵儿期盼的点一点头,骄傲的笑一笑,“刚好明天让我女儿也尝一尝。”
让刚出生一百天的孩子喝酒,这到底是娘亲还是结拜姐妹?
沐秋盯着萧灵儿,吵也不是,骂也不是,只有满心的无奈,“萧灵儿,石榴酒不是给我侄女煮的,也不是给你煮的,你一滴也别想尝到。”
说完俏皮的埋怨以后,沐秋踏向寝殿大门,“我去厨房看看小桃花,你们俩一个公主一个世子,今夜早一点睡,明天还得盛装招待宾朋呢。”
幽幽星夜下,厨房大门前,一个儒雅的皇子守着一棵瘦弱的小梨树,失神的望着星空。
“小桃花,为什么躲着师父不见?”
直到一声俏皮的呼唤飘入耳畔,儒雅的皇子才收回心神,望向走近的沐秋,苦涩的笑一笑,“师父好像长高了。”
“小桃花,要不然就躲着不见面,一见面就拿师父开玩笑,改天真得写一些门规和家法了。”
沐秋望一望这棵小梨树,好奇的蹙起眉头,“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棵树,什么时候栽的?”
九皇子摸一摸小梨树,藏起心里无尽的苦涩,真如一个小徒弟一样向沐秋拱手施礼,“师父,厨房里的备料我都忙完了。”
“小桃花,你这棵梨树栽得很应景,是仿着御膳房门前那棵梨树栽的吧?”
沐秋婉儿一笑,悠然的走向厨房,“随我到厨房里看一看,明天多给我配几个人手帮厨,对了,一共要准备多少桌?”
人快走到厨房门口了,身后却没有跟随的脚步,沐秋疑惑的回头望一望,见到九皇子依然在梨树下,苍白又飘渺,像一束冷风。
回想上一次离开府邸,偶尔撞见九皇子揣着一堆当票过日子,那时少年的失魂落魄,就如此刻一模一样。
瞬间,沐秋心底犹如凝结一层寒霜,慢慢走过去,陪在九皇子身旁,怜音比夜风还轻,“明天来不了几个人,对吗?”
“师父,其实,这棵梨树,这棵梨树……”
九皇子望着幽夜星空,叹了一束凉薄气息,努力的忍着哽咽,“三十天之前,我将百岁宴请帖送进皇城,第二天,母后娘娘派人赐下这棵梨树。”
“皇后?”
沐秋轻轻念着,浅浅低下眉目,“梨,离,皇后让你离去。”
九皇子轻轻摇头,泪水滴在苦涩的唇边,“至今,父皇没有给我的女儿赐下名字,至今,没有收到皇子和公主的呈仪。”
按照惯例,如同皇孙公主百岁宴这种大事,收到请帖的皇子和公主都会派人提前送来呈仪。
如今除了皇后的一棵梨树,见不到其他人过来,明天的百岁宴没有人会赴约。
回想曾经,九皇子可以为沐秋邀请十个皇子和十个公主,那时风光无限,如今却没有一个人应约。
如此凄苦的情景,让少年的爹爹心碎,默默无言垂下眼泪。
沐秋望着九皇子的泪滴,心里这么酸涩,却还要强撑起一束坚强,绽放一朵骄傲的笑容,“小桃花,你曾经是受宠的皇子,立即要被封王建府,注定前途无限光明,现在需要借钱过日子,兄弟姐妹无人相顾,前景一片黯淡,你觉得爱一个萧灵儿,遭遇这一切,值得吗?”
九皇子抬起眼眸,擦干泪水,每个字都如此坚定,“不问世间情为何物,我必生死相许。”
“小桃花,皇后赐你梨树,是暗示你离去,你若不离,未知会发生什么,也许凶险叵测。”
沐秋深吸一口气,烈烈踏前一步,盯着九皇子的眼睛,“你离不离?”
儒雅的九皇子不会半点武功,此刻却骄傲地像天下第一英雄,“寸步不离。”
“小桃花,你记住!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无论谁承不承认,无论谁赐不赐名,无论谁赴不赴宴,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这是天地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沐秋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唇角的笑容却更加桀骜,“小桃花,跟我进厨房,做一桌最完美的百岁宴,酿一壶最甜美的石榴酒,等孩子长大以后,你可以骄傲的告诉孩子,你的百岁宴是爹爹亲自主厨!”
九皇子细细品味着沐秋说的话,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是天地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如此天理所然,如此大道至简!
年轻的爹爹高高的挺起胸膛,踏着最骄傲的步伐,扬起最骄傲的笑容,一定要为孩子用心烹制一桌完美的百岁宴。
此刻,今夜,竟然很暖。
一切都准备得很完美,石榴酒熬得恰到好处,艳红娇腻,甜甜美美,明天随着冰块儿奉上一盏,一定能喝歪老五叔的嘴。
一切都准备稳妥了,明日一定有一场欢畅的午宴。
幽夜深深时,竟然有人拜访,持着太子府的名帖。
九皇子和沐秋去迎门,接进来一个紧紧扣着风帽的窈窕女子。
女子走到月光下,轻轻摘了风帽,向沐秋绽放一朵笑容,“小妹。”
“薇儿姐姐!”沐秋惊喜的瞪大眼睛,唇角绽放俏丽的笑容,“这么晚了……”
太子妃将一根纤纤食指竖在红唇中,不敢做更多的寒暄,立即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支锦盒,送到九皇子手上,“这支玉如意是我和太子哥送给皇孙公主的一点小心意,祝愿孩子以后事事如意。”
仅仅说了这一句话,太子妃就要告别了,终究无奈的轻轻摇头,“明天太子哥刚好有紧急公务,而我刚好,我刚好……”
话说到一半就不用再说了,谁都明白,纵使太子哥和太子妃没有半点事物,也不能触弄皇帝的楣头。
今夜太子妃能独自潜来说一句祝福,已然是义气千秋了。
“这种时候,皇嫂能亲自登门,我将铭记一生。”
九皇子深深点头,率先引路,将太子妃送到门口。
太子妃轻轻晃一晃沐秋的手,悄悄叮嘱一句,“明天会有一个嫔人赴约,无论说了什么,千万要忍耐。”
留下这一句叮嘱,太子妃无奈的扣紧风帽,匆匆离去了。
目送着太子妃远离以后,沐秋仔细品味着这句叮嘱,疑惑的追问九皇子,“你邀请嫔人了吗?”
“没有。”九皇子回答的很肯定,深深的锁着眉头,“师父,要不然明天闭门谢客?”
“萧灵儿注定一生戎马,如果在这种日子闭门谢客,未免会让巾帼蒙羞。”
沐秋摇摇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嫔人赴约,究竟会说什么呢?”
九皇子捧着锦盒,放下心头猜疑,转作轻轻一笑,“这是太子哥和太子妃的祝福,我送去给灵儿看一看,让灵儿也高兴高兴。”
沐秋回到寝房以后,满心失魂落魄,落寞的斟了两盏石榴酒,一盏送给若世子,一盏轻轻搭在唇边。
“秋姐姐,怎么了?”
若世子看出沐秋的眉宇间锁着深深哀愁,轻轻按住沐秋的手中酒盏,“秋姐姐,愁酒难饮,醉人更愁。”
“若儿妹妹。”
只是轻轻唤了一声,沐秋就红了眼眶,突然滑下泪滴,“小桃花爱的好苦,好苦,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