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巧巧落下四条,话音温柔,字字清楚,若世子婷婷端起茶盏,向探花郎轻轻一笑,“池大人,为了谈成这宗生意,我一退再退却不觉得委屈,只因为王府心系朝廷。”
探花郎轻轻点头,一口饮尽茶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每斤仅收薄薄的一钱银子,每年七千万斤,世子殿下这薄薄的一钱银子,就能为王府一年毛赚七百万两,十年便是七千万两,真是难为若世子殿下一退再退了。”
听到每斤酒只收取一钱的银子的时候,朱若寒的唇角扬起一点点不屑,女人就是女人,眼界实在太小。
可是当听到每年七百万两,十年七千万两时,朱若寒已经惊诧地屏住呼吸。
“池大人不能只想着户部花了多少钱,也要算一算户部省了多少钱。”若世子品了茶香,放下茶盏,低着眉目,浅浅一笑,“每年要酿成七千万斤酒,王府至少要雇三百个酿酒师,这些开销都出自王府,王府每年还有从户部回购十万斤酒呢,这可是将赚的钱又还回去了。”
“现在酒坊里最贵的酿酒师每年能赚八十两银子,我想若世子殿下聘请的酿酒师一定手艺精湛,按每年一百两银子计算,三百个酿酒师每年要花掉三万两,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探花郎轻轻一笑,继续顺着若世子的生意经念下去,“酒坊里最好的酒如今二两银子一斤,就算户部顶着御酒的名声将桑葚酒卖到五两银子一斤,十万斤要足足花掉王府五十万两银子,加上先前酿酒师的三万两银子,若世子殿下每年用五十三两银子换来七百万两银子,这笔生意想必让王府很为难。”
这番话挑开了若世子的小聪明,骄傲的姑娘闪亮着双眸,“既然池大人觉得代为酿酒王府赚得太多,王府又做不成酿酒封坛的生意,看来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一千万两银子,王府出让酿酒配方。”
事情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一张纸卖一千万两银子。
若世子明眸巧笑,探花郎深深无奈。
或许从一开始,若世子压根儿就是想用一张纸卖出一千万两银子。
可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哪怕是自以为聪明的朱若寒也明白,这件事不可能实现,除非探花郎不想要顶戴乌纱了。
顶戴乌纱对探花郎来说可以扔就扔,回忆当初在金銮殿上,皇帝刚刚点完探花郎,池风立即就要告老还乡。
可是,现在皇后没有指婚,如果没有这顶乌纱,池风在身份上就不能匹配世子。
乌纱对探花郎来说不重要,对池风却很重要,所以思索许久以后,池风轻轻一笑,“世子殿下,一斤酒,半钱利,如果点头,我立即上疏。”
“半钱利?”
若世子浅浅一笑,似乎在自言自语,柔柔算了一笔账,“皇家御酒五两银子一斤,仅仅每年内销七千万斤,便能卖得三万万零五千万两,这还不算民间酒坊的销量。”
话风说到这里,若世子浅浅品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蹙着眉头望向探花郎,“这种酒的主材是二两银子一车的桑葚果,如果按一车一百斤来算,七千万斤酒需要花费七十万车桑葚果,也就是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加上王府代为酿酒的三百五十万两银子,池大人用四百九十万两银子换来三万万零五千万两银子。”
若世子婷婷起身,向探花郎拱手一笑,“池大人如此精明,一定未来可期,恭喜池大人步步高升,请留步。”
话音落下,若世子转身就走,探花郎急得立即起身要追,却被沐秋横了一步拦住,眉目悠悠地翘起红唇,“探花郎,棋逢对手的感觉怎么样?”
“英雄,我哪句话说错了,怎么没谈完就……”
“你哪句话说对了?”
沐秋无奈的揉一揉额头,满头雾水的撇一撇唇角,“其实吧,你们每个人都说了一大堆生意经,我根本没听懂几句,也不知道你是对是错。”
冷汗再次落下颊边,探花郎无奈的用手抹去,“英雄,指一条明路吧。”
“我说你这人,谈生意的时候游刃有余,怎么不谈生意了就慌里慌张?”
沐秋落下一句叹息,无奈的旋身离去,走到门前时回眸扬起眉梢,“探花郎,这次生意没有谈成,可是也没有谈崩,至于有没有下一次,你向天祷告吧。”
出了殿门,匆匆追上若世子,随后就是满嘴埋怨,“若儿妹妹,你下一次再念生意经的时候,说话能不能稍微慢一点,十句里面有八句听不懂,弄得别人像傻瓜一样。”
“秋姐姐,没念生意经,就是算了几笔账。”
若世子婉儿一笑,落下府门青阶以后,轻轻牵起沐秋的手,“终于不用端着世子架子了,玉冠将头发绷得这么紧,这身蟒袍又厚又重,靴子又闷又热,真是累死人了,回去以后就把这套衣裳换了。”
旁边的若世子在抱怨,沐秋疑惑的蹙紧眉头,在唇角边轻轻自言自语,“这两个人真奇怪,谈上生意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睛都硕硕放光,下了生意场就化作一个痴情,一个娇俏,这算是什么天赋异禀呢?”
也许这句自言自语实在太轻柔了,若世子尽管离得这样近,竟然也没有听清楚,“秋姐姐,你在念什么呢?”
“我就是奇怪,若儿妹妹是怎么学的数术,凭什么能将账头算得这么快?”沐秋简直是又想不明白又佩服的五体投地,“我刚才听得脑子都快炸了,若儿妹妹却轻松自如,这可能就是天分吧,我可学不来。”
柔柔的夸过若世子以后,沐秋回眸望向默默跟随的朱若寒,“朱若寒,你听懂了多少?”
朱若寒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心中也在思索,沐秋问了又不能不答,终于挑战了若世子一句,“为什么十年之后白送配方?”
这的确是一个好问题,既然掐着配方能赚钱,似乎就应该千秋万代的赚下去。
若世子轻轻一笑,落下柔柔的一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如果这宗生意谈成了,王府是赚着朝廷的钱,赚上十年互相不疼不痒,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容忍一张酿酒配方源源不绝的赚下去。
自古伴君佯伴虎,如果王府赚成了肥羊,老虎会不馋吗?
而守护王府的千秋万代,才是若世子的荣耀和责任。
人人都想攥住荣华富贵,可是舍得在适可而止时放手的,古往今来才有几人?
或许朱若寒听不懂姐姐此刻说的道理,但是刚才在那一场生意交锋里,姐姐的潇洒自如和俊俏风采,却永远印在了朱若寒的心里。
进了王府大门以后,沐秋随口吩咐朱若寒回去收拾庭院,然后陪着若世子回到院子里更衣。
轻轻掩好殿门以后,沐秋斟了两盏曾经留在这里的桑葚酒,细细品了一口,深深的点点头,“若儿妹妹,今天听你这么一聊,我竟然觉得这盏甜酒确实值得一千万两银子。”
若世子嫣然一笑,自己动手拔下金钗,摘了世子玉冠,倾泻一头长发,坐进椅子里,轻轻脱了靴子,将脚儿放出来,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舒一口长气了。
“若儿妹妹,看来一年七百万两有点费劲,你心里觉得到底多少合适呢?”
沐秋将酒盏递给若世子,柔美的姑娘轻轻品着酒甜,只是嫣然一笑,一个字也没说。
“若儿妹妹,跟我还保密呀?”沐秋轻轻一哼,也将自己扔进椅子里,胡乱的蹬掉鞋子,懒懒的斜斜而坐,“难道生意谈到一半就算了吗?”
“秋姐姐,老五叔和我讲过熬鹰的故事。”若世子轻轻放下酒盏,柔美的甜甜一笑,“我没熬过鹰,但这一定很有趣。”
“熬鹰?”
沐秋无聊的撇一撇嘴,悠然的一声长叹,“萧灵儿也和我说过,就是大眼瞪小眼的不睡觉呗,不知道哪里有意思,我就觉得……”
话说到一半时,沐秋蓦然瞪大眼睛,似乎领悟到了什么,“熬鹰?熬鹰!”
“现在僵持在这里,比的就是耐性吧。”
若世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再一次让沐秋深深赞叹,“若儿妹妹,如果早知道你是商业天才,咱们当初就不该去打渔赚钱了,真应该画几幅假扇面儿,凭你这两片小嘴儿,一定能卖出一栋楼的价钱。”
“卖假扇面儿是骗人,不是做生意吧?”
若世子斜悠悠的望着沐秋,委屈地嘟囔了半句,随后羞红了脸庞,俏皮的一笑,“秋姐姐,你还记得打渔时你给若儿的承诺吗?”
“上一次你提到了这件事,可是没来得及说出口,后来就再也不提了。”
沐秋轻轻蹙着眉头,小心谨慎地望着若世子,“我到底说了什么傻话?”
看来这句话真的很傻很傻,若世子唯有端起酒盏深深饮上一口,才敢将红唇凑近沐秋的耳畔,“秋姐姐那时承诺若儿,如果将渔打上来,就让若儿……”
可惜,这一次又是说了半句话,殿门突然被人叩响,小红杏儿一边推开门,一边打着招呼,“我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