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痛骂主人,字字不留情面,这种没人相信的事情,沐秋却说得天经地义。
飘飘落下这几句话以后,沐秋歪歪头咂咂嘴,似乎在自言自语,竟然觉得意犹未尽,“感觉说的还是差一点火候,应该写下来好好编排一下。”
沐秋深深点头,向废世子明眸一笑,“朱若寒,你等一会儿,我将这些话好好顺一顺,说不定还能再添几句,然后写下来交给你,这样你手里就有了证据,打我的时候也不会手软了。”
说完话,沐秋到灶台旁捡了一根炭枝,回眸时扬起眉梢,“现在手边也没有纸,朱若寒你转过去,我写在你的后背上吧?”
“风沐秋,风沐秋。”
废世子紧紧皱着眉头,眼睛几乎瞪出鲜血,“你敢不敢向太后承认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
“朱若寒,请你用一点脑子想一想,我都敢给你写下来,怎么会不敢承认呢?如果你还有脑子!”
沐秋婉儿一笑,得意的扬起唇角,“如果你不敢打我,到太后那里告状也是不错的选择,只要能将我退货就行了。”
说完了气人的话,沐秋扔下炭枝净了手,再一次悠然地拿起筷子,吃了一枚又香又油的饺子,“嗯,不愧是天下第一厨娘的手艺,完美!”
眼前的姑娘多彩多姿,曼妙的自由自在,哪像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恐怕纵观整座王府,竟然比郡主更加高傲。
废世子被气得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鲜血直往脑瓜顶上冲撞,张开嘴以后每个字都是哆嗦的,“风沐秋,你敢不敢随我去找奶奶对峙?”
“朱若寒,你都多大的人了,自己去见奶奶还要人陪,难怪被夺了玉冠。”
沐秋悠然一笑,慢条斯理的吃着饺子,“想让我陪着去也行,站在这里看着我把饭吃完。”
这件事真是邪门儿,无论沐秋用尽什么办法,废世子就是没有动手打人,不但没有动手打人,甚至连骂一句都不敢。
看来王妃惩罚废世子喂马捡粪,这一套办法真的挺有用的,曾经桀骜不驯的废世子,现在乖巧的像猫儿一样。
一顿午饭,两盏香茶。
沐秋享用着美味,废世子真的在门前守望,直到风小姐吃好了,净了手也重新涂了胭脂,这才一同来到东宫皇太后的院子。
同时而来的两个人,心情却各不相同,沐秋悠然自得,犹如游逛春景,废世子满心怒火,几乎快要烧破了胸膛。
人上了年纪都喜欢午睡,废世子来告状的时间不巧,恰逢东宫皇太后睡意正酣。
小七爷守候在门外,见到满目烈烈怒火的废世子,后面跟着浅浅低眉的沐秋,不仅疑惑的皱起眉头,“殿下,有急事?”
“我要面见奶奶,状告风沐秋以下犯上!”
看来废世子的确是被气着了,此刻一双眼睛是猩红的,从头到脚是颤抖的。
小七爷看一看沐秋,那双低垂的眼眸里,分明隐藏着淡淡笑意。
“殿下,娘娘留宿在王府,只是稍作休整而已,不做王府的当家主母。”小七爷浅浅一笑,无奈的叹一口气,“如果殿下确实有委屈,应该告到现在王府的当家主母那里去,如果殿下觉得抹不开面子,老奴可以代为通禀……”
“这是怎么了!天翻地覆了吗!”
小七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废世子仗着奶奶在屋里睡觉,隔着门便大嚷大叫,“仆人和丫鬟都能命令主子了,你们还知道天高地厚吗!”
两句吼声落下,小七爷深深一笑,不再说一个字了,沐秋心里无奈的叹息,娇纵惯了的人本性难改,却不懂如同小七爷这种贴身大太监,能当东宫太后府的半个家。
门外吵个没完没了,门里的东宫皇太后就算睡得再安稳,此刻也被隐隐吵醒了,醒了以后摇一摇床头铃,清脆的铃声飘向门外。
小七爷听到铃声,面对大吵大嚷的废世子,眯着眼睛轻轻一笑,“殿下稍安勿躁,老奴立即去通禀娘娘。”
废世子冷冷一哼,倒剪双手望着天边,根本不理睬小七爷。
小七爷踏进屋里之后,立即吩咐守床打扇的丫鬟,“通报若世子和王妃,就说娘娘请喝一盏茶。”
丫鬟应声出了门,小七爷无奈的苦笑,扶着东宫皇太后下了床,奉上一盏温茶,“老奴为了娘娘能睡个安稳午觉,已将寒郡王得罪透了。”
“寒儿?”
东宫皇太后接过小七爷奉来的茶水,疑惑不解的皱着眉头。“小七哥,哀家没懂。”
“寒郡王拖着风沐秋来告状,老奴让寒郡王告到当家主母那里去,寒郡王就突然发了脾气,怒斥老奴不知天高地厚。”
小七爷简单两句说完门外的吵闹,苦涩的深深一笑,“也许老奴这些年受尽娘娘的恩宠,的确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请娘娘责罚。”
“小七哥,这是什么话,你为了让哀家睡好觉而受训,哀家反过头来再责罚你,这样哀家不就变成老刁婆子了吗?”
东宫皇太后浅浅饮了一口茶水,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无奈的摇一摇头,“寒儿也太冒失了。”
小七爷洗了一方软帕,递到东宫皇太后手上,取出袖子里的白玉细梳,为太后柔柔的梳头,“老奴擅自做主,请来自在王府先后两位当家主母同问寒郡王的委屈,娘娘不会怪罪老奴多事吧?”
“小七哥这么做是为了让哀家少惹闲气,哀家应该夸奖小七哥周到,怎会怪罪?”
东宫皇太后望一望铜镜中的自己,嫌弃的闭上眼睛,苦涩的一声长叹,“眼角的皱纹多了,鼻子也塌了,唇角也掉了,就连耳朵也干瘪了,哪有一点年轻时的样子,真讨厌见到现在的自己。”
年华易逝,青春不在,这是每个人都不能阻挡的事情,尊贵的皇太后也不例外。
小七爷梳顺了头发,巧手盘着云鬓,在耳畔轻轻一笑,“在老奴的眼里,娘娘还是初见时的娘娘,樱花雨下,羞涩飞红。”
“小七哥,人哪有不老的,不要哄骗哀家了。”东宫皇太后蓦然一笑,心里明明知道听到的是假话,唇角却还是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头发梳好了,眉毛描完了,小七爷再次打开门时,王妃和若世子都赶到了。
娘亲和姐姐都到了以后,废世子已然没有了刚才的趾高气昂,现在幽红着脸,紧紧低垂着头,不敢抬眼见任何人。
“寒郡王殿下,风沐秋姑娘,娘娘召见。”
小七爷轻轻一笑,转而向王妃和若世子行礼拱手,“王妃娘娘,若世子殿下,请进堂前饮茶。”
大堂之上,各人安座,唯有寒郡王和沐秋立在殿堂央落,小七爷奉上茶盏,轻轻向王妃和若世子点头,“今天娘娘请先后当家主母前来,是要听审寒郡王殿下状告风沐秋姑娘以下犯上,娘娘坐在当堂,想必两位当家主母一定不会有所偏向。”
话说完了,小七爷深深一笑,望着局促不安的废世子,“寒郡王殿下,娘娘让你诉说委屈。”
本来这件事情很简单,废世子拖着沐秋到东宫皇太后这里告一状,以孙子和奶奶撒娇的办法整治沐秋,却没想时间没有算准,恰逢东宫皇太后午睡,只是这小小的一耽搁,场面就变了模样,王妃和若世子都坐在了堂前。
既然已经来了,硬着头皮也要挺到底,寒郡王斜斜一眼瞪向沐秋,“风沐秋,你敢不敢将刚才那番话,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不落的再对我说一遍?”
“寒郡王殿下,话是随口而出,一字不落婢女做不到,婢女会尽量回忆叙述,如有错漏之处,还请霜郡王殿下补足。”
沐秋盈盈一笑,踏前一步,先向堂上诸位屈膝行礼,紧接着烈烈回眸瞪着寒郡王,狠狠的将一番话斥责下来。
“朱若寒,我厌恶你,更瞧不起你,你自以为聪明高贵,却做了多少蠢笨和肮脏的事,骂姐姐被父王打,睡丫鬟被人骗,就凭你这种心智和脑子,扫马粪都嫌你蠢,你在我心里连讨厌的苍蝇都不如,见到你就让我觉得恶心!”
这番话声色俱厉,狠狠砸在废世子的头上,就如先前在小厨房里一模一样。
话说过了,沐秋婉儿一笑,“寒郡王殿下,请问婢女所说是否有误?”
此刻当着所有人的面,废世子万万没想到,沐秋竟然真的敢再将这些话再学一遍,而且训斥的语气比先前还要狠。
同样的训斥挨了两通,废世子气得浑身惨白哆嗦,立即向奶奶诉说委屈,“奶奶!您听到了,风沐秋就是这样羞辱孙儿的!”
废世子的状告声音还没有落下,沐秋也踏向一步,无奈地向东宫皇太后低眉屈膝,“娘娘,婢女只恨词穷,未能说的太狠,请娘娘相信,婢女已经尽力了。”
东宫皇太后十几岁嫁入皇城,见过多少放肆的宫女,可是像沐秋这样放肆的,指着郡王的鼻子骂人,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个,“风沐秋,你真让哀家长见识!”
此刻,东宫皇太后紧紧锁着眉头,小七爷徐徐斟了茶水,轻轻奉到太后手边,“娘娘,茶水趁热喝才能解暑。”
奉过茶水以后,小七爷向王妃和若世子轻轻点头,“王妃娘娘,若世子殿下,娘娘今日只是听审,劳烦两位当家主母请开解寒郡王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