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风阁里,满心索愁。
又一次三人相聚,却如隔世之约。
秦翎垫好厚帕子,提下小炉上的药壶,小心翼翼地滤去药渣,轻轻吹凉药盏,放在小桌案上,“公主,药熬成了。”
“怎么,沐秋来了,夫君就不唤我羽儿了?”
六公主扑哧一笑,牵着沐秋到茶案后坐好,燃起铜炉煮水,“沐秋,还记得我们三个,经常在这里喝茶,那时我还傻乎乎给你和秦翎做红娘呢,谁想到姻缘交错,秦翎现在是我的夫君了,沐秋不会怨我吧?”
有些人恐怕相隔百年之后再遇也是一样,永远会将压抑带给别人。
六公主的柔柔话音飘落耳畔,沐秋低着眉目,浅浅一笑,“婢女唯有祝福。”
“夫君,那你呢?”
六公主挑起眉梢,望向秦翎,“你怨我吗?”
秦翎轻轻摇头,慢慢端起药盏,送到六公主眼下,“公主,用药吧,如果冷了药效就会减退。”
“夫君,就像平常一样,唤我作羽儿。”
六公主盯着秦翎,目色里尽是骄傲,秦翎无奈的再次端起药盏,奉到六公主眼下,“羽儿,用药吧。”
“真是,唤得这么甜,人家都难为情了。”
六公主柔柔一笑,接了秦翎手里的药盏,随意放在小桌案上,扬起眉毛看着沐秋,“对了,沐秋,刚才在门前时,你还没有回答我,究竟有没有思念过我?”
壶里的水渐渐响起风声,六公主目色执着,一直盯着沐秋的额头。
沐秋没有抬起眉目,终究轻轻点头,算作回答。
“沐秋,我就知道你也会思念我。”六公主满意的笑一笑,唇角的笑容忽然僵硬,瞬间之后变冷,“风沐秋,你既然祝福我也思念我,为什么不来我的大婚?”
这句话冷若寒冰,瞬间将聆风阁凝结寒霜,沐秋无奈的抬起头,微微蹙着眉目,“六公主殿下的大婚喜宴,婢女一直在厨房里忙碌。”
“沐秋,我刚才说错了,你其实来了我的大婚。”
壶里的水沸腾了,咕噜作着响声,六公主转眸望向秦翎,唇角绽放笑容,“夫君,你经常偷偷望着的那一小坛酒,难道不是沐秋送给我们的吗?”
问题飘飘落落,秦翎肩头一震,微微叹了一口气,“羽儿,再不用药,药就冷了。”
“夫君,当着沐秋的面呢,唤一次就行了。”
六公主轻轻端起药盏,向秦翎柔柔一笑,“药太苦了,我要夫君坐在我身旁才能喝下去。”
撒过娇以后,六公主婷婷起身,“沐秋,我们换一换位置,你来烹茶,我来喝药,你知道的,夫君最喜欢饮你烹的茶水。”
此刻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沐秋赫然起身,屈膝行礼,“六公主殿下,婢女真的要回去做事了,不然就违反皇后娘娘的训诫了。”
“沐秋,真的不能再为我烹一次茶吗?”
六公主微微愣住,执盏的手轻轻一抖,药汤染了罗裙,“沐秋,一定要我求你吗?”
“六公主殿下,婢女烹好茶以后立即就离去了。”
沐秋轻轻叹息,立即绕到茶案后坐好,倒掉已经煮老的水,重新坐好铜壶。
六公主牵起秦翎的手,生生拖着秦翎坐在身旁,轻轻放下药盏,眼睛盯着烹茶的姑娘,“沐秋,大婚那天真热闹,晚上许多人来闹洞房,可惜你没来。”
柔柔说话之间,六公主轻轻抱住秦翎的胳膊,将软软的身体依偎在身旁,“沐秋,刚好你现在烹茶无事,我和夫君洞房给你看好不好?”
话音还未落下,六公主捧起秦翎的脸狠狠亲下去,优雅的公主立即变得狰狞,“风沐秋,你看清楚了,秦翎是我的男人,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
这一瞬间的变故,真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六公主像一头野兽,撕扯着秦翎的衣衫,“秦翎!你给我脱!你给我脱!给风沐秋看看,你是我的!”
秦翎抓住六公主挥舞的双手,无力的向沐秋点头,“你快走吧,公主的疯癫病又犯了。”
“秦翎!你脱了我!你脱了我!”六公主狰狞的瞪向沐秋,露出森森白牙,“风沐秋!我现在就睡给你看!让你知道秦翎是谁的!”
沐秋惊悚的逃出门外,回眸望一望疯癫的六公主和苦苦招架的秦翎。
秦翎已被六公主抓得满脸是伤,殷着滴滴血珠,苦涩的向沐秋摇摇头,“风沐秋姑娘,把门关严,不要说出去,快走!”
此刻的场面实在恐怖,沐秋无暇多想,立即跳出门外,牢牢将门掩好。
门里传来六公主嘶哑的嚎叫,每一个字都撕心裂肺,犹如泣出鲜血,“风沐秋——你回来——你看着我们洞房,我要你看着我们洞房!”
沐秋匆匆逃出宫门,门前侍卫见到沐秋仓皇的模样,立即皱紧眉头,“秋姑娘,是不是六公主又,又那样了?”
看来宫门锁不住这件事,沐秋无力的点点头。
侍卫们立即踏上青阶,将宫门关好。
也许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侍卫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关好门就可以了。
难怪秦翎总催着六公主喝药,那碗汤药,或许就是医治疯癫病的。
秋风卷着落叶,划过沐秋的肩头,吹冷了心底。
皇城里最优雅的公主,竟然变成了疯癫的公主。
聆风阁里,场面凌乱。
秦翎狠狠抱住六公主,唯有将六公主压倒在身下才能制住,“公主,公主,不闹了,不闹了。”
“秦翎,你是我的,你知道吗?”
刚才癫狂的六公主,此刻哀哀的哭泣着,狠狠抱着秦翎,犹如溺水之人抱住救命稻草,“秦翎,我要亲耳听到,你跟我说,你是我的,不是风沐秋的。”
“好好,好,公主,我是你的,不是……”
“不行!你要说出我的名字!”
“名字,好,名字。”
秦翎安慰的拍着六公主的背,在耳畔柔柔的哄着,“羽儿,我是你……”
“不行!要连名带姓的告诉我。”
六公主哭泣的像无助的孩子,这么娇弱,这么可怜。
“朱白羽,我,秦翎,是你的,不是风沐秋的。”
一句话之后,六公主狠狠抱着秦翎痛哭一场,然后渐渐安静了。
“公主,把药喝了吧,现在还温着。”
六公主轻轻一笑,摸着秦翎的脸,笑容竟然这么狐媚,“夫君,我和风沐秋谁更好看?”
“朱白羽,你更好看。”
秦翎用手肘支起身体,轻轻点头,“我去端药。”
“夫君,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高兴。”
六公主勾住秦翎的脖子,献上红唇,“我要你嘴对嘴的喂我喝药,不然我就不喝。”
“好,嘴对嘴。”
秦翎端来汤药,喂着六公主喝下去,喝到最后一口时,六公主突然用双手双脚缠住秦翎,“夫君,给我一个孩子,我现在就要。”
时而疯癫,时而哭泣,时而妩媚,时而温柔。
秦翎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六公主,或许连六公主自己也不知道。
温柔缠在一起,风光旖旎。
六公主的红唇在耳畔呢喃,“秦翎,把我当做沐秋吧,用你们最享受的方式快活。”
秦翎狠狠闭上眼睛,慢慢离开六公主。
“秦翎!”
六公主赫然坐起身,狠狠瞪着秦翎,“你给我回来!”
“公主,我是你的夫君,我和风沐秋从来就是清白的。”
“秦翎,你的家里人因为我才能做官,你的妹妹因为我才能嫁入官家门里做妻,如果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六公主冷冷一笑,向秦翎勾一勾手指,“秦翎,我懂你,你是为家人而活的人,所以你现在给我过来,做好你该做的。”
威胁以后,六公主轻轻躺下,秦翎终究回到六公主身边。
一路冷风,一路戚戚,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浣衣局门前。
在沐秋心里,六公主不是一个讨喜的人,甚至有时惹人讨厌。
可是,六公主是最优雅的公主,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一举手一莲步都犹如春风,一扬眉一朵笑都犹如春雨,这么美妙的女子,竟然疯癫了,这究竟是谁的安排?
沐秋进了浣衣局,整个人都是苍白而凄冷的,木讷的无知无觉。
恍惚之间,似乎耳畔有人呼唤,沐秋抬起眼眸,这才发觉七姑就在眼前。
“秋姑娘,你怎么了,是受欺负了吗?”
“没,没有,七姑。”
沐秋立即摸向肩头,蓦然发现箱子不见了,或许落在聆风阁里,“七姑,箱子,箱子可能被婢女掉在半路上了,婢女回去找一找。”
“没事,不用找了,丢了就丢了,这种箱子咱们不缺。”
七姑微微叹一口气,擦去沐秋眼角的泪滴,无奈的苦涩一笑,“浣衣局的宫女卑微,经常受一些白眼冷语,别太在意了。”
“七姑,刚才起了一阵风,迷了眼睛。”沐秋浅浅低下头,歉意的擦净小脸,“婢女承蒙七姑的照顾,没有觉得有一点卑微。”
“秋姑娘,彩绣宫主来了,一直在等你呢。”
七姑牵起沐秋的手,走向浣衣局深处,“彩绣宫主一定很疼爱秋姑娘,一直等着你回来吃饭,我送你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