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小手被清冷的少年郎执着，这么温存，这么烫人。
云无心屏住呼吸，心疼的皱着眉头，每一个字都轻如落叶，“风沐秋，怎么破的？”
“被人打了。”
沐秋无奈的落下眉目，柔柔抽回小手，轻轻藏在背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这几天犯煞星吧，总是受欺负。”
“我知道了。”
云无心轻轻一笑，隐去目光里的杀气，“明天我去找你。”
“云无心，你什么意思，现在就要赶我走吗？”
沐秋顽皮的一笑，从裙带里解下一把匕首，拍到云无心的大掌上，“东宫皇太后赐给我的，神气吧？”
皇太后的随身匕首当然很富贵，绿色鲨鞘嵌着蓝色宝石，手柄缠着金丝软线，配着乌金的吞口，即便不用拔出匕首，也知道一定很锋利。
匕首到了手里，云无心更加疑惑了，沐秋满意地强忍着笑，憋红了一张小脸儿，“慈安宫的人不受欺负，东宫皇太后赐给我一把匕首和二十个侍卫，让我去捅死欺负我的人，威风吧？”
云无心低眉一笑，将匕首收好，重复了一模一样的话，“明天我去找你。”
“那把匕首是我的，还给我。”
沐秋摊着小手，轻轻杨起眉梢，“婢女明白，小侯爷要用这把匕首手刃欺负婢女的人，可是小侯爷不问一问是谁欺负了婢女吗？”
“不必。”
云无心清冷的勾起唇角，没有将匕首还给沐秋，“只需一个时辰，我就能将这人揪出来。”
“只可惜今天是萧灵儿和九皇子的大婚之日，不能见血光，所以小侯爷才会明天来找婢女。”
受着这样的宠爱，谁都会心花怒放，红霞悄然飞上眉梢，沐秋皱皱鼻子一笑，“云无心，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为了我，你一定要查，而且要大张旗鼓的查，但是永远不要查出来。”
眼前的姑娘明眸巧笑，似乎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可是云无心却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沐秋在说些什么。
秋风路过槐树，卷走几片落叶，沐秋轻轻讲述了婚宴上被小宫女们推搡了半身泥，得到一袭凤凰羽衣。
话音落下以后，沐秋婷婷凑近云无心，轻轻踮起脚尖，狠狠压低声头，“这是东宫皇太后的计策，如果你为我杀人，就如同文武俊侯为慈安宫效力。”
悄悄话说过了，沐秋放下脚跟，无奈地看着受伤的手掌，“云无心，小宫女们虽然眼睛朝天，但是罪不及死，况且这只手仅是蹭破了一点点皮，用不了三五天就好了。”
沐秋无奈的苦笑，轻轻摇摇头，“东宫皇太后逼我三天之内捅死几个小宫女，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小七爷劝我来找你，妄想通过我来逼你出手杀人。”
云无心静静的聆听，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你让我大张旗鼓的查，却不允许我查到，只为了给东宫皇太后做做样子？”
“这个样子恐怕不做不行，三天之内我要是不杀小宫女，就该轮到东宫皇太后找我算账了。”
沐秋委屈的皱着眉头，轻轻叹了一束幽怨凉气，随后又笑嘻嘻地扬起眉梢，“不过，如果小侯爷查不到那几个小宫女是谁，婢女就算有心杀人也不知道该杀谁呀。”
“这算将计就计？”
云无心宠溺的点点头，渐渐收敛了唇角的笑容，“明着可以查不到，暗着我一定要……”
“云无心，你一定要怎样？”
沐秋轻轻哼了一声，悠悠的叹一口气，“这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对我的宠爱太多了，让我觉得很害怕，怕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敢跟你说，只敢跟你说高兴的事。”
柔弱的姑娘婷婷侧身，浅浅低下眉目，慢慢倾吐心底，“在几个小宫女推了我几下之前，常嫔主仆打了我，你见到我的伤口，问也不问转头就走，结果惊动了多少人？”
轻轻提起这两次遭遇，沐秋继续说着过往，“在这之前，我在自在王府里被人冤枉和家丁私通，冤枉我的人是霜郡王，后来霜郡王因此受罚斋戒禁足，本来是很有趣的故事，可是我不敢说给你听，因为你会杀了霜郡王和那个家丁，又会惹下多少乱子？”
提到自在王府以后，继续回顾往事，“在我进入自在王府之前，六公主对我和秦太医用了迷魂香，锁进聆风阁，若不是秦太医刺伤自己，小红杏儿救了我，恐怕我早已失去一身清白，这件事我也不敢跟你抱怨，因为你会杀了六公主，掀起皇城里的血雨腥风。”
往事一件一件，提起来满心无奈，时间抚平了伤口，只留下淡淡的回忆，却已不再有伤痛。
“初进皇城，我被分入御膳房，三九寒天在头顶举着水盆跪在井边，白天做事晚上不能睡，曾经在柴房里受冷风捡了一夜豆子险些冻死，碧柔救了我，虽然我活下来了，也落下寒霜入骨的病，这些回忆我都不敢跟你说，因为你会把这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然后杀掉。”
在御膳房里受过许多屈辱，沐秋只提了两件事，继续说着过往，“在进皇城之前，我在罪孚营里受训，每天听着最恶毒的语言，被人拉来扯去更是家常便饭，甚至有很坏的小兵卒，偷看我们如厕沐浴更衣，现在你听到这些，是不是想为了我杀掉罪孚营的所有人？”
说过这些糟糕事，沐秋终于抬起眉目，宠爱的望着云无心，“在罪孚营之前，我家里被抄，关进女牢，每夜在恭桶旁睡觉，枕着烂木桩，盖着湿蒲草，每天只喝一碗米汤，你现在知道这些，又该问我杀多少人？”
话说尽了，沐秋放肆的勾起云无心的手，委屈的轻轻晃一晃，“皇城里的宫女，谁的往事不是一滩烂泥，也许推我那几个宫女之中，有的人比我更命苦，我虽然不能和家人团聚，至少父母双全，还有了你，我很知足。”
沐秋的目色由宠爱化作依赖，笑容使人心动，“云无心，那天皇后让我站在后宫之主的位置上，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我们的自私，只会对彼此关爱，不顾别人的心情。”
小手软滑，越来越暖，沐秋轻轻走近，将耳朵贴在云无心的心口，细细听着铿锵有力的心跳，“你想要一个只会快乐的我，还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我？”
问题落下，沐秋默默数着云无心的心跳，轻轻蹙起眉梢，“如果你想要一个只会快乐的我，以后我不会对你抱怨半句，只在你面前快乐，如果你想要一个完完全全的我，我的忧伤、烦恼、难过、悲伤，会一点一点和你说。”
不知不觉之间，云无心温暖的手臂将沐秋柔柔圈在怀里，这个怀抱如此安全，犹如天下最坚固的堡垒。
沐秋轻轻闭上眼睛，享受这一瞬间的纵容，“云无心，你的爱太澎湃了，我受着宠溺也受着担忧，能不能答应我，我们安安静静，相伴终老？”
“风沐秋，你明明知道，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少年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姑娘的肩头，云无心的声音真好听，飘飘落入耳畔，“你说的一切我都听懂了，在答应之前，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在答应之前？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答应呗。
沐秋轻轻蹙起眉头，警觉地抬起眼睛，望着云无心，“你先问，问完以后我再告诉你能不能问。”
这么俏皮可爱，逗笑了清冷的少年。
问题落下，也是一桩往事，“风沐秋，我赤膊守城时，你去大理寺擂鼓撞钟，要滚钉板告皇帝，你的爱难道不澎湃吗？”
“云无心，我想过了，你只管答应，不许提问。”
沐秋无奈的皱一皱眉头，轻轻退出云无心的怀抱，依依不舍的牵起手，用出小女孩儿的耍赖，“这不一样——”
“哪里不同？”
少年的追问让姑娘低下头，生生憋出一个理由，“我就这一次，你为我两次围宫昭阳正院呢。”
“一次？”
云无心轻轻一笑，这么宠溺，“为了让我恢复侯爵之位，你几天几夜不吃不睡，赶制婚服嫁衣，刺肿指尖，熬宽裙带……”
“你，不许说了！”
沐秋抓过云无心的手，轻轻咬在手背上，留下淡淡牙印，“是不是以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我？”
“我答应你。”
修长的手臂轻轻揽着姑娘的纤细腰肢，云无心的笑容如此俊朗，“这一次，大内密探查不出那几个宫女是谁。”
“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就答应这一次？”
沐秋望一望灼灼冰眸，无奈的笑一笑，“好吧，一次也总比没有强。”
纵然依依不舍，也要退出怀抱，沐秋轻轻退了两步，抚一抚羞红的眉梢，“云无心，我得回去了，晚上去闹洞房吗？”
“第一颗星升起以后，我去慈安宫接你。”
“你别来，等到东宫皇太后睡下以后，我自己过去。”
沐秋撇撇嘴，无奈的摇摇头，“先前，我只在浣衣局里留了三天两夜，你找了那么多人探望，把七姑折腾成什么样了，真是对不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