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沐秋第一次和皇后并肩而立,看到的却是常嫔染血,大内密探围宫,云无心傲影绰立。
许久以后,耳畔传来凤凰灵音,“风沐秋,你看到了什么?”
沐秋戚戚低下头,藏不住满心的苦涩,“婢女见到了婢女惹的祸。”
“风沐秋,你把头抬起来。”皇后阙然一笑,退了半步,“此刻本宫让你做后宫之主,你惹的祸你来平。”
现在不是并肩而立了,独一无二的皇后,竟然守在沐秋身后。
沐秋心里凄苦,楚楚回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后烧来凤凰怒火,“不许回头!后宫之主要永远顶在最前面,即便来的是千军万马!”
这一招真荒唐也真巧妙,用沐秋来对付云无心,得到的结果必然是百依百顺。
眼前是灼灼的云无心,身后是烈烈的凤凰,这一瞬间沐秋终于懂了后宫之主的无力和艰辛。
“小侯爷,昭阳正院不是皇城的敌人,请先撤去围宫的大内密探。”
沐秋撑着一束骄傲,轻轻望着云无心,星眸里是遮掩不住的爱恋和心痛。
云无心轻轻一笑,微微挥手,大内密探听令而动,瞬间撤的无影无踪。
“常嫔殴打宫女,这是滥用私刑,可是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沐秋哀哀的叹了一口气,望一望血浆已经干涸的常嫔,“生命来之不易,趁着还有一丝气息,应当尽量救治。”
怜音落下,沐秋转眸望向皇后的随行太监,“劳烦公公,宣太医为常嫔救命。”
留下哀求以后,沐秋深深望向云无心,“小侯爷,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常嫔几年没有见过家人,如果就此死去,家人只能收尸回乡,该有多么肝肠寸断。”
戚戚哀哀提起亲情,沐秋柔柔劝了一句,“但愿小侯爷念及人间亲情,不要阻拦太医救治。”
无论沐秋说什么,云无心一定会答应,可是望着沐秋的伤口,胸膛里就燃烧着怒火。
云无心望着垂死的常嫔,目色里划过寒光,“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遣退了大内密探围宫,为常嫔宣来太医。
这两件事做完以后,沐秋戚戚一笑,深深望着云无心,“小侯爷刚才说,常嫔是小侯爷打伤的?”
“不错。”云无心回望着沐秋,又宠溺又心疼,“秋小姐是要问我滥用私刑的罪过吗?”
“小侯爷受皇权特许,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婢女问不了小侯爷滥用私刑的罪过。”
沐秋轻轻一笑,疑惑地蹙着眉头,“既然是小侯爷伤了常嫔,请小侯爷说清楚,常嫔一共有几处伤?”
问题落下,云无心倒吸一口冷气,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换做一副清冷的模样,“秋小姐希望常嫔有几处伤,常嫔就会有几处伤。”
“看来小侯爷并说不出常嫔有几处伤。”沐秋轻轻摇头,低眉一笑,“小侯爷,常嫔不是你打伤的。”
“秋小姐,我出手时,从来不记伤几处,伤哪里。”
云无心望着常嫔,绰然挺起胸膛,“常嫔就是我打伤的。”
“如果小侯爷不记得伤几处和伤哪里,婢女就更该不知道了,对吗?”
沐秋浅浅一笑,望着云无心的眼睛,“若是婢女能说清楚常嫔伤了几处,伤在哪里,这件事似乎就很诡异了。”
“风沐秋,放肆!”云无心狠狠皱着眉头,目色划过不舍,轻轻摇摇头,“大内密探统领做事,不必你来评判!”
话风落到这一刻,沐秋已经猜到了。
云无心查清了是常嫔打了沐秋,立即追到后宫寻仇,赶到之时,发现常嫔奄奄一息,地上留着冰贵妃沾染皮肉和鲜血的鞭子。
一审之后,立即知道冰贵妃已经去大理寺投案了。
无论冰贵妃多么狂傲,做下滥用私刑,几乎将人打死的事情,一定逃不过刑罚。
于是云无心提着将死的常嫔追到昭阳正院,把这件事情闹得更大,只为了挡在冰贵妃前面,顶下打伤常嫔这件案子。
冰贵妃动手伤人,然后去大理寺擂鼓撞钟,是为了不让云无心惹祸,云无心终究惹下围宫大祸,是为了不让冰贵妃受刑罚。
这份情义难以言说,却足以感动人心,然而惹下两边祸事的罪魁祸首,却是沐秋。
如果当时不去找寻冰贵妃,这件事也许会简单得多。
猜到这一切了,沐秋凄然一笑,不顾云无心的训斥,轻轻飘落怜音,“常嫔一共三处伤口,都是鞭刑所致……”
“风沐秋!”云无心踏前一步,狠狠拧起眉头,“打伤常嫔的鞭子还在我手里!”
“第一鞭,是从左肩头落下,到右腹下划出。”
沐秋望着云无心的冰眸,继续说下去,“第二鞭,是从左肋下落下,到右膝划出。”
说过两鞭以后,沐秋轻轻望着常嫔,戚戚一叹,“受过这两鞭,常嫔已经伏倒地,不省人事了,故而唯有第三鞭打在背项,从右腿落下,到右肩划出。”
三处伤口都说过了,沐秋轻轻抬起星眸,灼灼的望着云无心,“小侯爷,太医立即就来,即便救不活常嫔,也有仵作验尸,可以证实婢女说的没有分毫差错。”
云无心深深望向沐秋,只是轻轻摇头,冰眸里透着无边心痛。
“小侯爷,你可知婢女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吗?”
怜音飘入耳畔,云无心冷冷一哼,“风沐秋,不要再说了,我不感兴趣。”
“因为打伤常嫔的人是我。”
沐秋轻轻一笑,狠狠咬着伤唇,浅浅低下眉目,“常嫔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要剥掉我的衣裙,我怀恨在心,故而……”
“风沐秋!”云无心突然纵身上前,狠狠攥住沐秋的手腕,“你给我听好了,大内密探统领,先斩后奏!”
沐秋知道,此刻一定挣不脱云无心,只能任由少年牵着手,抢着说下去,“故而我依仗着冰贵妃娘娘的信任,求着冰贵妃带我去找常嫔论理,见到常嫔以后,我忍不住心里的怨恨,这才……”
“风沐秋,你说的每个字,没有人会相信!”
云无心一把将沐秋护在身后,轻轻望着皇后,“皇后娘娘,风沐秋受打以后神智不清,该受太医诊治。”
“文武俊侯,风沐秋该受什么,你不要来问本宫,此刻你身后的姑娘才是后宫之主。”
皇后的答案落下,沐秋凄然一叹,“婢女以下犯上,鞭打嫔妃,该受大理寺审判定罪。”
说过了所有的事情,案件已经有了着落,沐秋完成了后宫之主的职责,又化身为无奈的小宫女,软软的向皇后跪下,“皇后娘娘,婢女认罪,但愿娘娘念在婢女受辱在先,能替婢女讲一句情,使婢女不连累家人。”
云无心始终牵着沐秋的手,到了这个时候,话已经说到尽头了,索性取出无双至尊,塞进沐秋手里,然后清冷的望着皇后,“风沐秋现在手执无双至尊,就有生杀大权。”
这一招真聪明,大理寺卿审不了大内密探统领。
“你们两个够了!”
皇后烈烈踏前一步,凤眸里燃着怒火,“无双至尊不是给你们耍花枪用的!”
落下灵音,皇后狠狠瞪向沐秋,“风沐秋,跟着本宫!”
斥责过沐秋以后,皇后冷冷斜着云无心,“文武俊侯,要想风沐秋平安无事,就把你的手放开!”
皇后旋身而去,踏向深深宫苑。
云无心没有放开手,沐秋柔柔的挣脱着,这一刻内疚在心底纵横交错,“云无心,我们都太自私了,只想着彼此,连累了这么多人。”
怎么用力也没有用,这只温热的大掌,就如同铸在沐秋的手腕上,戚戚的姑娘眼见着皇后远去,只能苦苦的哀求,“云无心,其实皇后娘娘已经判了常嫔流放为奴,这一切只怨我,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想瞒着你,这些都不会发生,求求你放开我,让我好好和皇后娘娘认个错。”
软软的哽咽飘入耳畔,云无心犹豫了很久,终究轻轻放开手,“你带着无双至尊,我在这里等你。”
沐秋立即点头,将无双至尊揣入怀里,匆匆追向皇后。
过了几道庭廊以后,皇后终于在飞檐下停了脚步,猛然烈烈回眸,狠狠瞪着沐秋,“做后宫之主好玩吗?”
沐秋匆匆几步迎到眼前,戚戚柔柔的下拜,“皇后娘娘,婢女知错了。”
“风沐秋,本宫没有问你错没错,做后宫之主好玩吗?”
同样的问题再一次落下,沐秋深深低着头,凄然的叹一口凉气,“唯有站在娘娘的位置上,婢女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唐。”
“本宫看你刚才挺享受的,做的有模有样。”
皇后冷冷一哼,紧紧锁着眉头,“你起来吧,别在本宫面前装可怜。”
沐秋婷婷起身,轻轻退了一步,深深垂着头。
皇后瞪了许久以后,疑惑的凝视沐秋,“人不是你伤的,你却偏要扛下来,到底为什么?”
“娘娘,人就是婢女伤的,这件事的真相就是这样,不要再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