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和云无心的故事,说起来很长很长,竟然没有想到,相识不足两年,共同经历过几次生死时刻。
当沐秋说到云无心杀人的时候,碧柔惊恐的瞪大眼睛。
“碧柔,云无心第一次斩掉元帅,那时还挺文雅的,只是轻轻一抬手,抹裂了恶贼的脖子。”
回忆那时,九公主刚刚逝去,心里悲痛万分,见到胡晏鲜血喷溅,没有半分同情,只觉得罪有应得,赚来报应!
“第二次登岛勤军,云无心手撕监军,竟然是先破开胸膛将心活活掏出来了。”
碧柔撇撇嘴,实在不敢想象那幅血淋淋的画面,疑惑不解的指一指沐秋。
“我那时擂动战鼓,为云无心助威,只觉得一切都很英雄。”
忆起血染黄沙,沐秋竟然不敢相信,自己在那时竟然没有一点害怕。
说过了血腥的往事,又提起许多甜蜜,沐秋只说云无心为自己赤膊守城,却不说自己为云无心擂鼓撞钟。
碧柔听着这些回忆,时而惊恐,时而甜蜜,时而难过,时而欢心。
许多事沐秋都记得这么清楚,每念一次云无心的名字,唇角都勾着笑容。
碧柔望着沐秋的眉飞色舞,一会儿羞涩,一会儿骄纵,原来这就是爱着和被爱着的模样。
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茶水也饮了两盏,碧柔向着沐秋撇撇嘴一笑,比划一下面庞,高高挑起眉梢,似乎在问着,云无心是什么模样?
沐秋清一清嗓音,婷婷起身,努力的垫起脚尖,将自己撑到最高,然后迈着男人的步子,慢悠悠的踱出几尺以后蓦然回眸,拿捏出一副清冷的模样,沉沉的压低嗓音,“风沐秋,还好吗?”
娇柔的姑娘装着俏公子的模样,真是惟妙惟肖,瞬间逗笑了碧柔。
“碧柔,初见时云无心就是这样的,特别能装。”
沐秋红着脸儿撇撇嘴,皱皱鼻子哼了一声,随后深深一笑,骄纵的扬起下巴,“不过呢,经过本小姐的教导,云无心现在好多了,甚至有一点矫枉过正,有时候还挺无赖的。”
这句话更惹碧柔欢心,看来不仅是沐秋深爱着云无心,也许是云无心更加深爱着沐秋。
一个清冷的小侯爷,终究化身为沐秋的无赖,真难以想象这是怎样一幅画面?
说着笑着的时候,门前宫女敲响门扉,轻轻禀报一声,“娘娘,小皇子回宫了。”
碧柔立即起身,点亮双眸,喜悦的望着沐秋。
沐秋感觉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几乎忘了呼吸,急忙跑过去挽起碧柔的手,“碧柔,我要见到你的儿子了,对不对?”
没想到,碧柔摇摇头,难道因为沐秋身份卑微,还不配见到皇子?
正在沐秋有一丝丝失落时,碧柔指一指自己,再指一指沐秋,眼神真挚而执着。
一瞬间,沐秋懂了,落下眼泪,狠狠点头,“碧柔,当然是这样,必须是这样,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是儿子的干娘!”
碧柔也红了眼眶,向沐秋竖起大拇指,随后紧紧攥着沐秋的手,一同到了东殿里。
小皇子在襁褓中,露出一张水嫩的小脸儿,两只眼睛这么漂亮,十六年以后一定迷倒众生。
碧柔接了孩子,轻轻放进沐秋的怀抱,沐秋小心翼翼的托着孩子,不知怎么回事,这么喜悦的时刻,泪水就是止不住了。
沐秋望一望孩子,望一望碧柔,哽咽的赞叹着,“像,真像,一模一样。”
孩子起初望着沐秋笑,估计瞬间以后觉察到饿了,不情愿的蹬着小腿,沐秋匆忙将孩子还回碧柔的怀抱。
回过身,狠狠擦去眼泪,娇俏的埋怨一句,“丢死人了,第一次见干儿子就流鼻涕了。”
孩子在碧柔怀里安安静静吃着奶水,沐秋柔柔的解下雪白的围巾,有点扭捏的捧到碧柔眼下,“碧柔,我和干儿子第一次见面了,实在拿不出像样的礼物,这条围巾……”
碧柔轻轻按住沐秋的手,蹙起眉目摇摇头,沐秋苦涩的一笑,渐渐垂下眼帘,“碧柔,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缺,可是我……”
话到这里,沐秋抬起眉目,轻轻蹲在碧柔身旁望着小皇子,“我是末等宫女,又被停了月俸,只有一套衣衫还被撕破了,围巾被人踩过,实在不配献给皇子。”
怜音飘入碧柔的耳朵,立即惹来碧柔狠狠捶了沐秋的肩头,气得红了眼眶,立起眉目。
“碧柔,你生我气了?”
碧柔狠狠点点头,委屈的咬着红唇,双眸泛起泪花,一把抢走沐秋手里的围巾,轻轻包裹着孩子。
“碧柔,我也要面子的,第一次见干儿子,怎么能不送点礼物呢?”
沐秋撇撇嘴一笑,探出柔柔指尖,为碧柔抹去眼角泪滴,怜惜的摇摇头,“要是不气气你,你才不会收我的礼呢,没想到把娘娘惹哭了,婢女掌嘴行不行?”
这本来是沐秋说的玩笑话,没想到碧柔抹干眼泪以后正襟危坐,认真的点了点头。
“啊?真让我掌嘴?”
沐秋轻轻一哼,顽皮的皱一皱鼻子,委屈的嘟囔着,“那有这样的,都说抬手不打送礼人,怎么轮到我就是送了礼物就挨揍呢?”
两句婉转的笑话以后,碧柔终于露出笑脸,捏一捏沐秋的鼻子,两位姑娘将手儿牵在一起,共同望着小皇子,这么俊俏的婴儿。
许久以后,小皇子在碧柔怀里慢慢沉睡了,尚宫局抱走了孩子,留下两颗瞬间落寞的心。
“这是什么破规矩呀,真不讲理!”
走出东殿以后,沐秋气得跺跺脚,埋怨的数落着,“孩子不在娘亲身边,到了时辰才能送过来,又折腾孩子又折腾大人,当初是谁定的这些啰烂事?”
沐秋随着碧柔回到寝殿,斟了茶水,削着脆梨,蓦然问起碧柔,“儿子哪天满月?”
碧柔毫不迟疑的举起两根手指,沐秋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两天?这也来不及了。”
叹过以后,委屈的撇撇嘴,“碧柔,本来我是想给儿子做满月酒席的,可是现在回不了御膳房,人被罚入浣衣局里,还不知道哪天能出来呢。”
面对沐秋的唉声叹气,碧柔却笑得风清云淡,指一指沐秋,再指一指天上,再指一指地面。
这么难懂的手势,沐秋却一瞬间就明白了,“碧柔,你想向皇帝讨我进你的宫殿?”
碧柔欢笑着重重点头,向沐秋竖起拇指。
沐秋削好了梨子,切成适口的小块,剜去梨核,摆到碧柔眼下,叹了一束苦涩的气息。
“碧柔,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如果能瞒住的话,最好不要让皇帝知道我们是姐妹。”
碧柔紧紧蹙着眉头,疑惑的瞪大眼睛,沐秋幽幽的低下眉目,“皇帝都恨死我了,最后一句和我说的话就是,哪里有祸哪里有我,哪里有我哪里有祸。”
沐秋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比黄连还苦,“碧柔,我曾经去大理寺擂鼓撞钟,状告过皇帝,在皇帝心里我就是一个惹祸精。”
状告皇帝?
这实在太荒唐了,简直千古难闻!
碧柔惊诧的瞪大眼睛,沐秋无奈的摇摇头,幽幽一束长叹,“今天在宫门前打了常嫔主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我刚被罚入浣衣局才第二天,没想到又惹了一桩祸。”
叹过以后,沐秋吃了一块梨子,向着碧柔轻轻一笑,“碧柔,我是不是一直就挺能惹祸的,在御膳房里那时就是?”
碧柔侧着头,认真想了想,随后深深点点头。
“才不是呢,你比我更能惹祸!”
沐秋不服气的顶回去,骄傲的扬起小巧的下巴,“我那时安安静静,哪像你今天劈扇门,明夜捉个奸……”
话风说到这里,沐秋蓦然收了灵音,许久以后微微一叹,“碧柔,昨夜我见到梨芳了。”
又一次听到这个恶心的名字,让碧柔狠狠咬着红唇,回忆起一切屈辱。
“梨芳受了杖责,打坏了腰,罚入浣衣局里刷恭桶,恐怕要不了太久就会瘫了。”
沐秋低着眉目,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昨天梨芳跪下求我救她,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想看着她立即就瘫在我面前,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
说过心底话以后,沐秋苦涩的望着碧柔,轻轻红了眼眶,“碧柔,我知道这个想法很恶毒,可是我就是这么想的,直到此刻也没改变。”
以碧柔今时今日的尊崇,若要取走梨芳的性命,犹如踩死一只蝼蚁这么简单。
可是碧柔现在一切如意,受着皇帝的宠爱,有了自己的儿子,只想守护着儿子长大,看着儿子娶妻,不想再理任何无关的人与事。
“沐秋,我,见过,顾,七强。”
碧柔静静落下眼泪,如同说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腿,残了,没,认出,我。”
“碧柔,你见过那个大坏蛋了?”
沐秋冷冷一哼,不服气咬着嘴唇,“这两个恶贼,真应该好好挨我们一百顿揍!一千顿揍!一万顿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