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万别报官(1)
程饭饭2020-03-15 23:161,463

  春头上又下了场大雪,白茫茫的雪色笼罩整个京都。

  辰时末,一辆灰色顶子的马车逆着风雪向科甲巷跑过来。

  连日赶路,迟臻很乏了,眼睛酸胀却一直睡不着。从看到五师兄徐寿手书那时起,她脑子里就在想着他的身后事要怎么办。徐寿信里说他到了弥留之际,口气坦然随意,说是衙门里总不至于让他挺尸,无需操心。

  徐寿还未有家室,父母族人都在在淮水老家,距离京都要一个月的车马路程,就算快马差人去送信也来不及了。

  他寻常只知读书,虽有了举人功名性格不够圆滑,一直在京师衙门里做个小小的文书。与人结交少,性情耿直,加之两年前狠狠得罪了人,被人孤立排挤,怕是病故都没人及时照应。

  其他的可以先放放,要先把墓址选定。小松山不错,五师兄生前就很喜欢;还要去府衙里知会一声,她不便出面,要找个妥帖的,对京师衙门流程熟悉的人去办;黄历说本月上旬没什么适合出殡的日子,总不能拖到中旬。

  又想到徐寿的那一屋子的藏书要怎么处理,烧了她下不去手,五师兄一定不同意卖,若是她代为收藏他肯定是乐意的,可是她也是刚到京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何安置这么多的书?

  马车停了,她长吸口气定了定神,挑了帘子下车。

  宅子离京师衙门不远,赁的两进的老宅。门上没贴春联福字,褪了色的隔年门神在风中呼啦呼啦响着。

  家有新丧不贴红,迟臻心下明了,到底是晚了一步,人没了。她牵着裙角上了台阶。

  大门开了条缝,院子里很静,那种阖无人声的静。满院的风雪便眼白色,也很是应景,像是上天都在给徐寿治丧。

  内宅急匆匆跑出来个小厮,险些跟她撞上,愣头愣脑地问:“姑娘找谁啊?”

  迟臻四下扫了一眼,秀眉拧着。跟她想的一样,根本没人张罗操持丧事。小厮腰间没有孝带,门外没挂白灯笼,院子里除了死寂并无任何停灵的标志。

  迟臻脸色不大好,沉声问:“讣告可拟好了?取来给我看!可有前来吊唁的宾客名录,一并拿来!寿材还差什么没齐备,说与我听!”

  她点了点眉心又道:“还有,出殡的事一会儿交代你,先领我去见你家公子,我要灵前上柱香。”

  她急急向前走,小厮兀自瞠目结舌一阵提着扫帚撵上来,不太明白她那番话的意思:“您找我家公子啊,在后院呢!您这走得也太快了。”

  迟臻心下哀痛,心想再快不还是来得晚了。她安顿云涧的事儿耽搁了些功夫,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没见上最后一面。

  等转过月亮门,雕花窗子里溢出低咳声,很快门便开了。一个身着湖蓝直裰头戴四方巾的青年站在门边,见到她先是一愣,继而温和地笑起来。

  “臻臻?”他惊喜片刻,又换了担忧的表情,“你怎么……”

  徐寿警惕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将她让进屋子里。就那么几步的距离他就咳了一路。

  迟臻瞧他面色十分不好,人消瘦得厉害,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

  她想说点什么,被徐寿抬手打断:“进去说。”

  两人将事情对了一遍,就将来龙去脉捋清楚了。信的确是徐寿亲笔,否则迟臻也不会孤注一掷地出来,她接到信就上路了,除了换洗衣服和铺盖,什么都没带,不要命地赶了十几天路。生怕像他信上写的,孤零零死在大宅里,连个替他收殓的人都没有。

  “上个月我觉得不大好,信是给你陇南的嘉明师兄的。”

  徐寿怎么也没想到,这封信辗转会到了小师妹手上。这么做的人居心险恶,包藏祸心,将她调出云涧,她在京都多待一天,便多一日的风险。

  “若不是你故意疏远我们,也不会给人钻了空子。”徐寿边咳边责她。

  迟臻默了默,倒没他那么焦虑,他还活着也不枉她冒险一次。反正不该来也来了,若有人想抓她的小辫子,就算立即折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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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春色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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