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是想爹爹了吗?”
清歌低头看长安,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反问:“那长安想你爹爹吗?”
长安双手捧着脸,“没见过所以不太想,但因为没见过所以还是想的。”
长安的回答让清歌心头颤了颤,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轻声开口道:“娘亲也想……”
“姐姐,长安……”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容伊朝着他们跑来,粉色裙摆翻飞,欢快轻灵的像只蹁跹的蝶。
清歌看着容伊,眼底情绪散开。勾唇笑了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对长安道:“长安,你先带小伊在北荒山逛逛。但记住不要离开结界范围。”
长安眨眼,“娘亲,你要出去?”
“我有事去趟冥府,待会就回。”
长安点头,走到容伊身边,“好,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容伊……姑姑的。”
清歌点头,“乖乖的,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说完指尖掐了个法诀,身影消失在原地。
容伊眨眼,心头惊叹,好奇的问:“长安,冥府是什么地方?”
长安拉着她的袖子,带她往前走,神态语气故作老成的道:“冥府在冥界,冥界就是一般人死后魂魄去的地方,掌管阴阳轮回。”
“那姐姐去冥界做什么?”容伊偏头有些好奇。
长安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微妙。娘亲此去冥界,应该是为了容伊,容伊说到底只是个凡人,娘亲若是想带她回南离山,就得去趟冥府改了容伊的命格。对上容伊清澈的大眼睛,长安撇过脸,“我也不知道。我带你逛逛北荒山吧,这里很多好玩的。”
容伊眼睛发亮,露出个大大的笑脸,脸上酒窝出现。
“长安,这里是你们住的仙界吗?”
长安依旧拉着她的衣袖带着她走,“不是,这里是娘亲在凡尘界的故居。我们大概还要过些日子才回去南离山,那里才是神界。”
容伊跟着长安走,听着长安的话眼睛愈亮,抬眼看了看碧蓝的天,脸上笑容纯净,带着向往与兴奋,“那里一定很漂亮,比这里还漂亮。”
长安回头看她一眼,跟着她笑,点头,“嗯,南离山很漂亮,到时候我再带你在南离山玩,还有九重天和神界很多地方。”
容伊眨眼点头,“好。”
冥界上空是一片暗沉混沌,这里终年黑暗,没有白日,四周大多景致皆压抑暗沉,有百鬼游荡。
忘川河蜿蜒,河边彼岸盛放,如火绚烂。
清歌走至忘川河边,低头朝下看了一眼,有许多画面在河流中放映,众生百态,应有尽有。
“小神见过南帝。”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跨过忘川,朝清歌见礼。
“不必多礼,你可是冥王派过来的?”
老者颔首,“回南帝,小神正是冥王大人派来迎接您去冥府的。冥王大人算到您近些时日会到冥界,特意让小神在此等候。”
清歌微微点头,“有劳。”
“不敢,南帝请。”
清歌跟着老者一路走到冥府,老者将她送到冥王殿后便退了下去,清歌打量着四周一水儿的暗沉装饰,摇了摇头。这冥界之中大概只有黄泉到忘川河岸的八百里彼岸是唯一鲜艳的色彩了。
不大一会,从殿内走出一名男子,男子肤色比一般人要白上几分,长相俊美却又带着几分妖异,一双眸子中全是漆黑之色。他身穿深色衣袍,衣袍上绣有暗色水纹,行走间像是有冥河在晃动,
男子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一双黑瞳望向清歌,薄唇带上几分笑意,“这几日我便想着南帝应该会来,我连册子都准备好了。”
清歌也朝他笑了笑,“有劳冥王了。还请冥王查查容伊的七世之劫可否渡过了?”
冥王点头,伸手翻开册子,找到容伊的名字后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的名字上点了点,容伊名字便浮在半空中散发着金光。
千年前,清歌来冥府想向冥王讨要容伊的魂魄,带回南离山。却被冥王告知容伊本就身负仙缘,只需度过七世之劫便可飞升地仙。
清歌便与冥王约定好,待七世之劫过后便来带走容伊。
冥王看着浮在半空中散发着金光的名字,笑着点头。“容伊已度过七世之劫,南帝可以直接带她回南离山了。说来南帝与容伊之间的缘分也是不浅,时间一到,即便南帝不来我这要人,容伊也会自己找到你。”
清歌松了口气,“度过了便好,这样我带她回南离山也便在没了顾虑。”回头朝冥王笑了笑,“多谢冥王。”
冥王也勾唇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
“那我便告辞了。”
“南帝慢走。”冥王目送着清歌化作流光离开。
待清歌离开后,从殿内走出一年轻男子,男子穿着儒袍长衫,头戴儒帽,手中捧着一卷书和一支笔。
男子有些不解的开口问:“为何南帝从没有问过东陵帝容与魂魄归于何处?”
冥王看着门外,神色莫测,“或许,南帝知道东陵帝容与并未入冥府。”
北荒山。
清歌一手拎着两坛子酒,一手提着个大食盒,悠闲的往山上走。此刻天色渐晚,有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月光清寒而朦胧。
等清歌穿过结界,走到竹屋附近时,远远就瞧见两个小家伙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
长安望着天空,指着那一轮弯月转头对身旁的容伊说:“在南离山看到的月亮,又大又亮,比这个好看多了。”
容伊仰头,一脸惊叹,“真的吗?那我也想看。”
长安点头,“自然是真的,等我们回南离山了你就可以看到了。”
容伊双手撑着下巴,大眼睛看着天空的月亮,眼底满是细碎的光。她忽然兴起哼起了自己唯一熟悉的小调,小调曲调悠长,带着一股独特的婉转腔调。
清歌上前的步子忽然顿住,她愣在原地,听着熟悉的曲调失神。
“这什么曲子,怎么听着有些耳熟……”长安拧眉细想,忽然他眼睛一亮,“这个曲子我阿娘好像也弹过。”
容伊眨眼,“姐姐也会这首曲子吗?”
长安点头,“我记得我听阿娘弹过,这首曲子叫什么,真好听。”
容伊摇头,“我也不知道,小时候阿娘教我的,据说这是前东陵国的曲子。”
长安嘴巴张大,心底唏嘘,“看来十有八九又是与爹爹有关的……”
清歌垂眸,敛去眸子中的情绪,笑着上前,“我回来了。”
长安转头,看着清歌,“娘亲你回来了!”
清歌拎着食盒晃了晃,“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回来。”
“娘亲真好!”
清歌带着两个小家伙回了竹屋,在桌边坐下后,打开食盒,将里面精致的菜肴一道道端出。“等会吃好了,休息一会,就早些休息,明日要去看木偶戏。”
长安往嘴里塞着食物,点头应道,“好。”
容伊拿着筷子,对着桌上的菜有些拘谨,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恰好这时,一双筷子夹着她喜欢的竹笋放到了她碗里,她抬头就看到笑的一脸温柔的清歌抬手又为自己盛了碗玉米羹。
容伊鼻头有些酸,转眼盯着桌上的菜,这里面有许多都是她喜欢吃的,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清歌,但她好像都知道。这种被人重视记挂的感觉让她心头温暖,眼眶也跟着有些发热。她现在不仅不用担惊受怕,还有人真心待她好……
容伊捧起碗,小口啜着玉米羹,抬眼瞧着清歌与长安,能遇上姐姐与长安一定是她上几辈子做了许多好事。
待长安与容伊都睡下后清歌才一手拎着那两坛顺道买来的酒走进梨林中。
梨林中的墓碑静静伫立,在夜色下颇有几分孤寂冷清之意。
清歌走近,伸手轻轻拂过墓碑,手指在“容与”这个名字上微微停顿,这是她当年拿着剑一笔一划刻下的。
指尖描摹着这个名字,一遍,两遍,三遍。
越是描摹,心底越是苦涩蔓延。
清歌丧气的收回手,抬手将手中酒坛的酒封给撕开,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酒味辛辣,顺着她的喉咙一直灼到了她的胃里。
清歌皱眉,“我一直都不太喝的惯这么辣的酒……”她像是对着墓碑说,又像是在自语,“以前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想知道你为何那样选择,可现在不想了,反正……你自己都忘了为何做那样的选择了。”
她抬头望天,只看到半轮残月和几颗稀疏暗淡的星子。北荒山的夜空一点都不美,却为何让她记了这么久?
足尖轻点,清歌轻飘飘的飞到了一颗还算粗壮的梨树上,后背靠着树干躺好,手中的酒一点一点下肚,她没用法术去刻意压制酒劲。
一双漂亮的凤眸半阖着,一贯清亮的眸子在喝完一坛酒后变得有些迷蒙。清歌抬手想去揉揉发晕的脑袋,却不慎打翻了手边的另一坛酒,幸亏树下土地松软才避免了摔碎。酒坛落地后又连续滚了好几圈,坛中余下的酒洒了一地,浓烈的酒香弥漫,混在清甜的梨花香中,光闻着就有些醉人。
清歌阖上眼,嗅着四溢的酒香,无心去看那坛酒如何了,心绪一点点下沉,思绪也越飘越远,直到脑袋完全空白下来。
有脚步声缓缓靠近,清歌强忍着睁开眼,偏头看向来人,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些许迷茫。
苍华仰头看向树上之人,见她半歪着脑袋看他,一双凤眸雾蒙蒙的。
他幽幽叹了口气,知道清歌应是醉了,柔声问:“为何要喝那么多酒?”
清歌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支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在树上坐好,乖巧摇头,“没有,我就喝了一点点。”
苍华看她摇摇晃晃的身子,抿唇,伸出手想要接她下来,“你先下来。”
清歌眯眼看着树下的人,男子一身白衣,清冷淡雅,似乎比此时的月光都要皎洁明亮。他微微仰头注视着她,神情专注而温柔。看着他伸出的手,清歌忽然笑了,好看的凤眸弯做月牙,她点头对他说,“好啊。”话音刚落就从树枝上跃下,直直朝苍华扑去。
苍华一个箭步抢上前,将清歌接个正着,双臂稳稳将她圈在怀里。
清歌将脸埋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梅香,咯咯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