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沅朝历三十年初,风寒料峭。
边境一纸奏报快马直至京都。
奏报言,南蛮来犯,直压南域边境四城。大沅朝天子即命永安王薛玉领兵驱逐,薛玉领命率十万兵马亲自南下。
十日后,快马来报,永安王与旗下兵马临近边境不知所踪,天子震怒,命当朝宰府樊宇德彻查此事,势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五日后,永安王胞弟孝智小王爷,奉旨面圣,在去京都途中被刺客围杀,随行王妃樊清远以及下属三十余人无一活口。
……
太好了!
那个为非作歹欺压良善的孝智小王爷,落马啦!听闻昏迷至今未醒,恐怕命不久矣!
苦黄瓜烂菜叶破鞋短褂齐上天…
京都百姓夹道欢呼!
南辖禁御卫,架着黑身骏马,从官道尽头涌来,瞬间将道路旁欢呼的百姓清个干净,好让宫里的御医马车得以畅行,这已经是皇宫里派出的第五辆马车了。
薛承睁眼望着熟悉的床幔,眼神茫然。
这便是地府了?
这地府构造很是亲切啊。
床幔的流苏垂边,身上的银白镶丝锦被,还有枕边赤珠琉璃鼻烟壶,全部和自家王府的一样…
等等…
薛承侧身抓起鼻烟壶,直勾勾盯着壶身上那个孝字,愣了片刻,扑腾坐起,然后缓缓抬手摸了摸胸口,触手平滑。
“!”
小王爷大惊失色,将里衣用力扒开,眼见胸前肌肤洁白无瑕。
没有剑伤!
伤呢?
“咣当!”
薛承带着惊愕神色转头看去,见贴身伺候的小丫鬟翠儿捂着嘴巴,呜咽不语,地上的铜盆一晃一晃,水溅了一地。
小王爷还处于胸口的伤为什么没有了的震惊当中,再面对他人,头脑有些浑噩,他的目光下意识滑到对方那个地方,脱口而出:“翠儿,你的胸为何不见了?”
翠儿惊喜的眼泪淌出一半迅速憋了回去,一脸惊吓往出跑,“太…太好了!小王爷醒啦!不…不好了!小王爷摔傻啦!”
薛承:“……”
小王爷落马昏迷五日又醒,迅速从王府内传开,太医匆匆而来给薛承把了脉,并再三确认小王爷只是稍有虚弱,神智无碍。便立即回宫复命。造谣的丫鬟翠儿被王府管事嬷嬷惩罚睡了一天柴房,陪小王爷骑马的奴才各领了二十个板子,至此,落马一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所以,你的胸一直就这么大?”薛承仰在床上慢吞吞的问。
薛承硬撑着睡了一觉,使得自己有精神看上去很平静。只有心里想着,这他娘的是怎么一回事啊…
翠儿脸颊微红的放下药碗,也不知是在柴房受了风寒还是羞的无地自容,“回王爷,女婢年芳十四,还未…还未…”发育这个词她不好意思说下去。
“什么?”薛承抓住了关键点,噌的坐起,“你现在十四?不是十七?”
“王爷晕了一回怎么连奴婢都年纪也会记错。”翠儿忧心的端起药碗,“依奴婢看,这药还是不能停呢…”
薛承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喝掉,药碗一扔,急哄哄问道:“翠儿,你快告诉我,此刻是哪一年?!”
或许是薛承的眼神有些吓人,翠儿磕磕绊绊道:“大…大沅朝历…二…二十七年夏。”
薛承神情复杂的躺下去。
原来,真的重生了。
翠儿收起药碗残渣,偷瞄床上那人,都道孝智小王爷多么可恨可恶,要她看,这次清醒后的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左右等不来吩咐,翠儿悄声请示,“王爷?”
“翠儿。”床上人突然道。
“奴婢在…”
“樊清远在哪?”薛承脱口而出,问完却后悔了,心想,自己重生三年前,那人必定是活着的,何必需要自己担心。
等着吩咐的小丫鬟怔住。
樊清远?为何王爷此时问起这个人?
听闻此前二人并无交集,哪怕圣旨下来,也是王爷晕着的时候。
这个问题一个小丫鬟想不通,但因为这,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王爷,前几日您还在昏着时候,皇上给您赐了婚事, 这门婚事的另一位正是樊家公子。”
薛承不由得走神,哦,对的,上一世,生辰之日落了马,醒后便接到了赐婚圣旨,就从那一刻后,他成了京都最大的笑话。
“要奴婢来说呢,樊公子真是很有福气的一个人,生来模样好,学识高,有个做宰相的爹…”女儿家喋喋不休的说着,看薛承平静面庞带着几丝忧郁,言语间多了宽慰。
“许是奴婢多嘴,樊家公子是极好的。”
薛承哪管她是否多嘴,想起樊清远在婚后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认真的说,不像娶个王妃,倒像娶了个佛爷。
极好的吗?小王爷继续走神,说极好的不为过,那般清冷俊逸的人,只可惜,就是性子不讨喜。
小丫鬟还在说:“樊公子跟了王爷,一定会有更多福分,只可惜,婚日在即,秋闱应当是不能参加了。”
对,入了家宅后院,便断了仕途之路。料想,这或许才是他愤恨婚事的理由吧。
见床上人反应平淡,小丫鬟眼珠转了转,道:“王爷,今早奴婢出门采买,听好些百姓说,樊大人家在前日出动私卫,更有传言说,出动私卫是去抓人。街坊邻居都说了,看见一面生的青衣公子前日一早出了城门,而随后便有了樊家私卫…”
翠儿好似没说明白,前言不搭后语,但薛承听懂了。
樊清远,逃婚了。
逃婚怎样,薛承撇嘴,还不是和上一世一样,被他那爹抓了回来,奉旨与自己成了婚。
抗旨不从,那是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小王爷心道,这弱公子比自己还勇猛,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王爷,传言樊大人对樊公子极为不喜,如今出了这事……他该怎么办啊?”翠儿对素味蒙面的王妃甚有好感,俨然当成了自家王府的人。
“他会不会被责骂?”
薛承对着突然凑过来的丫鬟,莫名其妙。
小丫鬟再接再厉:“会不会挨打?”
薛承:“……”
“会不会责骂后又挨打?”
薛承:原来说了这么多,在这等着他呢。
“会不会…”
“好了!我知道了。”薛承粗暴的打断她,用力呼出一口气后,起身下床,“叫人给我更衣,另外叫催管家备马车,本王要出门一趟!”
细数前世过往,终究是自己亏待了他,小王爷暗道,重生,许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便从他开始改变吧。
翠儿见状,顿时喜笑颜开,“是。”
“等等!”
翠儿疑惑的站在原地。
薛承想了想道:“马车要寻常人家的那种,本王出行不想被人看出身份!”
“是。”小丫鬟欢喜的想,王爷,果真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