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突如其来,樊清远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便被薛承拉着往出跑,然而刚到门前,女子手指轻挑,门应声而关。
女子咬着指头嗔道:“跑什么,怕奴家吃人不成?”
你他娘的吃人倒好了!
薛承自知晚了一步,心思辗转间很多问题想不通,怎么回事,地点没有错,算了时辰也没有错,屋主为何换了人?换人为什么会换成这个女人?
拜前世记忆所赐,在兄长军帐前,薛承见过那抹红纱如何与滚热的血珠共舞,也见过那纤长玉手如何摘下人的头颅。
自家兄长多年征战南蛮,有杀手暗杀自是家常便饭。
薛承记得这个女人杀人手法鬼魅,他不知道她是谁,细想起来似乎是发生在一年以后的事,那次刺杀出现的突如其来,却并没有伤到永安王爷的性命,他还记得兄长说过,此女很危险,见到一定要逃!
眼下,逃应当是逃不掉了。
樊清远被薛承拉着,从相遇至今,此人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第一次看见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话落,见薛承突然转头瞪着自己,还没看明白那眼睛里隐含了什么,便被对方一股大力拉至怀中,下一刻,后颈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樊清远的下巴落在薛承的肩头。
将此人抱了满怀,反而让薛承的慌乱的心思沉淀下来,他把人慢慢的放在椅子上,再与那女子对视,便从容不少:“姑娘见笑了,小爷见姑娘美的不似凡人,怕与朋友相争失了和气,便想一人与姑娘秉烛夜谈。我这朋友,暂且休息一阵吧。”
薛承现在要赌一把,倘若没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么此刻对于彼此来说,双方便是陌生人,她委身于青楼中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而薛承要赌的就是她不会因为仅仅见一面的人,做出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事。
至于樊清远,或许这般才是安全的。
女子听言,揽着薄纱痴痴的笑。薛承尽量装出急色鬼一般都样子,“姑娘笑什么?”
女子娇柔的哼了一声,声音似媚到骨子里,“奴家笑,公子编的谎话可真有意思。”
话落,凤眼瞬间凌厉,薛承见屋内烛火突的跳动一下,一双白皙如莲藕般的手臂自背后环上了自己的脖颈,薛承一动不敢动。话说连说书先生常常用来形容武林大侠“一条黑影嗖的一下划过”他都没看见…
薛承感到耳边盈香气息扫过自己的耳朵,“公子,你方才见到奴家的表情是那般不敢相信,又那般害怕,甚至于想要逃跑,说,你在哪见过我。”
小王爷震惊无比,这女子什么来头,怎能连伪装都不顾了,如此胆大!
唉哟,事情有些不妙。
薛承想,被美艳花魁环拥那是大沅朝每个男子梦寐以求得事,如果可以忽略那纤长白嫩的手指带着渗人的豆蔻指尖在自己脖颈上划来划去,其实,这次见面,可以更欢喜一些。
感觉全身血液逆流,各个毛孔冰冷,准备一番虚与委蛇的薛小王爷心里不住的呐喊…
杀手大人!
您这么快就亮出凶恶嘴脸…身份呢,神秘呢,都不要了么……
实在是……太不值了!
看来,这有前一世记忆,未尝是一件好事,如果一切都茫然不知,自己也不会露出那么大破绽。
“美人,有话好说,小…不,我这个人唯一的可喜之处就是听话,美人有要求但说无妨,我各种姿势均有所涉猎…”只要不打架杀人,一切好说。
软糯的吐息依旧在耳边道,“我不要公子做什么,只想要公子说实话。”
薛承立即道:“我未曾见过你!”
花魁问道:“以何为凭?”
薛承小心翼翼道:“自从在下离家后,这是在下第一次来到晏城,这随便都能查到。”
花魁又问:“既然没有见过,为何要怕?”
薛承转着眼珠,“那自是因为…”
“嗯?”脖子上的手指力度加重。
薛承大叫一声:“啊!因为…因为…在下不是姑娘要等的人!”
花魁没有做声,手指停在颈部脉搏上。
薛承的心提到嗓尖,下一刻,身上的钳制消失,身后的花魁离开了他。
又赌赢了,他松了一口气,后背差点被冷汗浸透。
薛承回身见花魁莲步轻移走到晕着的樊清远身边,忙道:“他也不是姑娘要等的人!”
似没听到一般,花魁含情脉脉的对着面具端详片刻,又含情脉脉的取下面具,看了看,抬头对着薛承娇笑道:“你做得对,你争不过他。”
薛承:“……”
这是相信自己的说辞了?
谢天谢地。
“你说我在等人?”花魁把面具带在樊清远脸上,薛承那一下比较重,樊清远一时三刻醒不来。
薛承特别有礼的,“是。”
“说来听听。”
忽悠,是一门学问,是孝智小王爷逍遥京都,被迫培养的学问。
薛承话头一开,剩下的说起来便脸不红心不跳了。
薛承真诚道:“不瞒姑娘,我与好友第一次来到晏城,听闻此楼花魁容颜若仙,便好生向往,但从入门之后直至来到姑娘门前却无任何人阻拦,这十分不寻常,也不合青楼规矩,所以在下斗胆猜测,唯一可能便是姑娘在此处等人,无人阻拦是有意为之。”这句话并不作假,薛承心中早有思量。
花魁慢悠悠的走到屋内小塌,坐下去,“继续说。”
“在下参透了这件事之后,明知姑娘的房门不是为在下而开,但也十分欢喜,要知道不是每个男子都能得花魁青睐的…”说到此处,薛承拿纸扇敲打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在下与好友在进入房门之后,却发觉了一件…让在下有了一丝退却的事。”
花魁不动声色道:“何事?”
薛承抬眼,“姑娘的房间有很重的血腥气。”
花魁挑起嘴角,笑的意味不明。
薛承不卑不亢的与她对视,“虽然姑娘将窗户打开散了血气,又在屋中燃了香,但在下从小对人的血气较为敏锐,很奇怪在…这样的环境中血气还能这么重,不免心生疑虑,然而这样的疑虑在见到姑娘后便什么都想明白了,所以才心生惊恐,惊恐之下想要逃跑。”
花魁姿势未动,“你想通了什么?”
“倘若一个房间布满血腥气,而屋主却毫发无伤,那只能说明流血的是屋中以外的人,再联想到在下与好友一路上来无人阻拦…”
“公子便认为奴家在此处伤了人,被伤之人或者其同伙今夜还会来,奴家等着除之后快。”花魁慢悠悠的把下面的话说完。
薛承双手抱拳,深深鞠躬。看,所谓武林大侠啊,神秘杀手啊,在高处待久了,都有寂寞感,光听忽悠不满足,还迫不及待参与其中,在你编不下去之时,帮你完美收尾。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