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那人。
此人,面对众多刑具不但守口如瓶,还企图反抗,他可真是小瞧了这帮坑蒙拐骗的无耻之徒。
“大胆狂徒,事到临头不说实话…”
“用刑!”知府大人袍袖一挥,终于硬气了一把。
神仙之事,知府正愁着不知如何对付他们,庫厉这一手来的是刚刚好。
当初晏城百姓盛传神仙降世,能医百病,能起死回生。这些都是知府了然的事,不但了然,甚至探听到那些风声比青楼出事还要早。
晏城地大面广,各处隐匿的三教九流数不胜数,他们暗里划分地界占山为王,皆有着自己那一套规矩。许多势力大些的,背地里与官家还有千丝万缕的干系。知府初入晏城时,对这些已然了然于心。
那些势力互不干预,互相制衡,还能帮着官家办一些暗里的事儿。纵使有个别为非作歹的,皆能内里直接解决干净,因此,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谋财害命,知府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这么个晏城,突然冒出个所谓神仙,看似势力还不小。晏城地界那些人不问神不问鬼,只问手中那把刀,神仙们大张旗鼓敛人钱财,如此不按规矩办事,这些在知府还没有任何作为前,就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明里暗里与官家透气,如此不守规矩,自然拿他们那些“规矩”来办。
经这么一手,“神仙”们好似有所收敛,知府刚松了一口气,而后来,青楼便出事了。
这一早上,“神仙”被人带进府衙,随着百姓议论声,很快传到了一些发觉上当受骗的耳中。
一半老妇人,状若疯癫的来到府衙门前,不由分说,抓起鼓锤用力敲打,那劲头,恨不是把府衙门前那面鼓当成了杀父仇人。
门口衙役迎向前,这一看,唉哟这不是李二狗的那位老娘亲,这儿子丧事办完没几天,怎的跑来告状来了。
“杀人凶手!夺命神仙…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二狗他娘捶着鼓,大声叫着,字字泣血。
衙役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忙上前拉住二狗他娘,劝道:“李家二娘,有何冤屈速去写状纸来,没有状纸,你就算把这面鼓敲烂了,知府大人也不会理睬。”
二狗娘一把扔掉鼓锤,直接对着府衙大门跪地磕头:“大人,知府大人,我儿死得惨,求大人做主,做主啊!”
两个衙役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你竟然还去揭穿他们阴谋?”薛承好似第一次认识庫厉,上下将人看一眼,才道:“这对你没有好处吧。”
庫厉似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撇嘴道:“谁许他们自作聪明,企图在老子这里捞到便宜,我这个人,可是心眼小的很。”
那日庫厉解决掉一名假神仙后,还未走过两条街,又被人跟踪。
那时候他急着找人探听那红土来历,便不想节外生枝,难得动了真功夫,在暗处小巷顷刻便了结了人命。
假神仙这边折了一人,不敢在掉以轻心,这派出的第二人,便有了些本事。
庫厉发觉这第二名,轻功卓绝,暗里数次交手,都被那人鬼魅似的招式给躲了回去。
庫大盗何时受过这窝囊气,一心想着,老子不招惹你们,你们反而来讨嫌,那么只能是对不起了。
他趁那人不注意,用特殊的联系方法叫来了一位颇有本事的地头蛇,庫厉对地头蛇有恩,这厢听闻竟有歹人在庫老大头上动土,立马召集了附近地界的一百来位泼皮混混,于庫厉出现的最后一处,将那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这回,庫厉并没有给人个痛快。
他心里清楚,这帮人必定是冲着那个扳指而来。
所以用了些手段,逼问出他们骗人的那些伎俩,随后匠人交与泼皮们处理,他自己便去找上当受骗的二狗他娘。
二狗他娘自儿子好了之后,还未高兴半日。又听闻儿子浸死在河沟当中,这连着一日大喜又大悲。二狗的娘,全凭一口气吊着,想着为儿子办了丧事,自己也就随他去了。
没成想,竟然有人告知她,他的儿子是被人害死的。
起初她还不信,那人便将二狗的棺材打开,按照逼问出来的办法,让二狗的娘见到了二狗真正的死因。
二狗的娘惊呆当场。
原来自己的儿子不医治还有几年活头,这被那群骗子医了病,根本就是将自己儿子送进了鬼门关。
这一怒之下,二狗他娘差点儿疯癫无状。
还是那好心之人,为他指了晏城知府这条路。一心想要为儿报仇的娘亲,在听说晏城府衙真的抓了那个假神仙后,便再也忍不住,来到府衙击鼓鸣冤,求知府为她做主。
薛承听到此,摇头点评道:“你这也算是一石二鸟,既对付了神仙,又坑了知府。”
“哪有?”庫厉笑着道:“我只是看知府大人破案甚为艰难,于是别帮他一把而已。”
薛承懒的拆穿庫厉心眼小记恨知府关他多年的事,这会想起来,爱不离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寻人事要他去办,对于这件事毫无头绪的薛小王爷,不得不放低姿态求庫厉为他指条明路。
庫厉拿着薛承交给他的黑瓶子,难得慎重,并十分罕见的问薛承黑瓶子的来历。
薛承将在青楼与爱别离从见面到分开事无巨细讲与他听,末了又说:“她给了我三月为限,让我找出瓶子的主人。”
庫厉一点点看过,深思道:“你以为这里面装的是一种药,我看未必,这种质地的瓶子,我看更适合养虫。”
薛承心头咯噔一下,“养虫?”
庫厉挑起嘴角,“确切的说是养蛊,虽然我看出来到底养了什么蛊,但能确定下来的是,此物必出自南蛮。”
庫厉已经离开许久。
薛承捏着瓶子一直在回忆当初与爱别离相见的那一幕,想着想着,他起身来到书桌旁铺开一张纸,执笔在上面写了爱别离与南蛮几个字。
写完后,紧挨着下方又写了蛊虫,红土,林道子的画,和青楼命案。
这些事件代表的字将南蛮围成了一个圈。
薛承紧盯着纸面,忽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后,眸间一片平静。拿着毛笔的那只手,快速的开始串联各个之间存在的联系。
爱别离——青楼花魁——南蛮杀手——黑瓶子——蛊虫——南蛮
林道子的画——偷画者留下红土——红土——培育血兰——来自南蛮进贡
青楼案子——青楼是爱别离栖身地
青楼众人死因——中毒——毒或产自南蛮
薛承啪的落了笔,拿起那面纸,眸光渐冷,是巧合吗?
为何所有的线索皆是指向南蛮?
到底是无意。
还是有人故意引着自己将目光对准南蛮?
此时,薛承隐隐觉得,似乎背后有人在借着自己的手,将这些暗里的阴谋搅个天翻地覆,或没有恶意,但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令他十分不爽。
柴胡来到府衙门前时,正巧碰见喊冤未成,正打算一头撞死在晏城府衙门旁的石狮子上面的二狗他娘。
“你们不为我儿申冤,定是与那贼人狼狈为奸,我儿不活,我也不活了!”
说着便要撞墙。
两个衙役拦着拦着,被二狗他娘寻了个空,奋力飞奔向石狮子,猝不及防之下二个人皆吓了一跳,本以为,这妇人或要血迹当场了。
二狗的娘与那石狮子眼见便要贴了上去。
却不想,柴胡快速掠过去,一把将人扯住。
“大娘,有何事想不开,你与我讲便是。”柴胡说完转头问衙役,“你们大人呢?”
这问人的态度过于自然而然,就像娘子问自家夫君,今夜吃什么饭一样。
此人或许有些来头。
两位衙役对视一眼,由其中一位说了实话。
“我家大人在审案。”
“审案?”柴胡皱眉看向府衙堂门,里面别说人,连只狗都没有,审谁的案?
“是。”另一位衙役忙道,“犯人身份特殊,大人并未开堂问案。”
特殊?
这就奇了怪了。
死人都能上的了堂。
还有何人是不能堂上问案的?
柴胡忍不住想:别是在背地里严刑拷打吧……
无意间窥得真相的禁御卫,立即命衙役带他面见知府。
衙役眼尖,猜测既然是京都来的人或许就是前来调查青楼案子的禁御卫大人。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衙役更加不敢怠慢。
一路畅通无阻,衙役带着人迅速来到安置假神仙的屋子,一推门,知府大人气势汹汹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好个大胆狂徒,嘴巴如此硬,来,继续用刑!”
柴胡进入里室,迎面就撞见,一身伤痕累累,口水泪水齐加,无声嚎叫的………犯人。
一旁衙役见到人来,小心翼翼的凑到知府耳边轻语几句。
知府听完,大惊回头,便见到呆立当场的柴胡。
柴胡不明所以的看着一地刑具和明显被点了哑穴的犯人,忽然觉得,这晏城差事好似有些棘手啊!
“敢问…”知府上下打量了一下柴胡,“您是京都来的?”
柴胡回神,沉默了阵,突然道:“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会不会放我离开?”
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