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便是酒醉的感觉。
樊清远头晕身软,头脑却十分的清醒,他停下赶路,找到一处在阴凉坐下来,等着酒劲过去再走。又想着这条路赶路的人必不会少,他勉强坐直,不想自己这幅醉态被路人看了去。
这厢想着路人,不多时,有人便来了。
樊清远迷迷糊糊间,察觉有人靠近。
路人?听着脚步声,好像还不止一个,来做什么的?是来瞧笑话的吗?
樊清远喝醉,连心思跟着大喜大悲。
他想,身为大沅朝当朝宰相的儿子,从小屈于高阁,好不容易成年,却又被按了一桩所有人都认为荒唐的婚事,活的这么窝囊,被人笑话也是活该。
爱说什么说什么,这脸不要也罢。
“誒!那边坐着的,将银两交出来!”
银两…
樊清远心思一停,睁眼,见三个农夫装扮的中年男子站在远处。
这既已经提到了钱,他心思了然,心说那小二果真没有诓他,这才出城多久,便遇到了匪类。
“大哥,看他稳如泰山,会不会是个高手?”
高手?
呵…
樊清远自嘲,稳如泰山只是无力起身罢了,这三人怕是不知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不可能,明明就是个书生,不要自己吓自己。”
看,还是有明眼人,瞧得出自己是百无一用之人。枉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却也不知到底何求。
这边樊清远在胡思乱想,酒的后劲是越来越猛烈,他不知道这晏城的一日醉,对于滴酒不沾的人,是绝对不能多饮。
酿的纯浓,极容易上头。
别说不喝酒的,就连日日烂醉的酒鬼喝了半壶也是招架不住。
樊清远不清楚这些,不稍片刻喝了大半。
视线越来越模糊,劫匪的谈话声也越来越模糊,等着他拼命想听那几个劫匪再说什么,那边争执的劫匪也有了结果。
“快些取了银子,然后人给你,随你折腾。”
折腾?折腾什么?
脑袋已然不清醒的樊清远勉强睁着眼,就见一矮黑胖子搓着手蹲在面前,咧嘴笑着十分猥琐。
樊清远眯眼看他。
矮劫匪心道,这人正眼瞧人的样子更是清冽出尘,那脸庞晕着红晕,真是惹的人匪心痒难耐。
他从未与这类清雅书生交接触过,这临动手前,难得文雅的一些。
矮劫匪嘿嘿笑的拉起樊清远一只手:“这位公子,看你这身穿戴模样,想罢是有些银两的。”
樊清远一怔。
看你如此落魄,想罢必定身无分文了。
潇洒俊逸的青年男子,口吐调笑般的语调:公子,看你是读书人,不如来写话本吧……
樊清远思绪瞬间回到了与那人相遇的那一刻,下意识道:“你…你来了。”
本来准备上下其手的矮胖子闻言愣了一下,身后的瘦劫匪立即惊讶道:“哦豁,看不出来,你们竟是熟人?”
矮劫匪回头反驳,“胡说,我不认识他!”
瘦劫匪来回看了看,想到了某种可能,嫌恶道:“难不成你们……”
矮劫匪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比起什么相识,他更喜欢被人误会那种关系。
这个酒醉书生许是因为喝多的缘故,将他误会成了熟人。
既然如此…若能将人骗回家中,那岂不是日日逍遥?
想着这些,矮劫匪又回头与不甚清醒的人对视,巴巴嘴笑:“对,我来了。”
樊清远凝视对面人,满眼都是薛承嬉笑搞怪的神情,他头更晕了,乖巧的念念着:“来了,来了。”
矮劫匪心道有戏,引诱道:“嗯,我来了,你随我走吧。”
樊清远意识渐散,跟着矮劫匪那句话说道:“随你走…随你走…”他突然笑了下,“我哪也不能去,不能。”
青衣公子的笑颜昙花一现,却撩的矮胖子心痒难耐,正巧络腮胡子怕时间拖的久突生变故,急道:“啰嗦什么,不然把人带走!”
此话正合他意,矮劫匪立即将人半扶半抱的将人扶起,与络腮胡道:“好了,咱们回去再说。”
薛承快马加鞭的追了半个时辰,可谓是心急如焚,想着那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若有人加害或许连救命都来不及喊,他气,这个不听话的书生真是不知好歹,等追到人定要他好看!
这般想着时,遥遥望见陌生几人在远处慢慢往来路走,薛承一眼就看见樊清远走在其中。
这才离开便有了熟人?
打死小王爷都不信。
薛承皱眉又给了马儿一鞭子,几个呼吸间,马匹便与那几人碰了头。
临了近,入目便是樊清远双目紧闭的状态,薛承眸子猛的一缩,足下一点直接落在地上,那匹马无人驾驭,打了个响鼻,调头去一旁吃草。
其实在薛承赶来时,劫匪三人便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想着或许是路人,便装着与樊清远熟悉一般,不让路人怀疑他们是劫匪,妄图掩人耳目。
可却没想到,薛承却直接下了马。
薛承脚刚一落地,便厉声道:“放开他!”紧接着,冲上去,将把着人的劫匪一左一右踢开。又转身将没人扶着的樊清远,一把揽在怀里,这一瞬间的动作一气呵成,好似做了多次。
薛承盯着怀中人急道:“樊清远!你怎么了?”说完愣了下,反而更气了,他真想将人掐醒。
这大胆书生一眼没瞧见,不告而别不说,居然喝的大醉!
薛承咆哮道:“路上喝的大醉,你是不想好了吗?”
樊清远蹙眉,好似有些不适。
薛承咬牙,不管怀里人是否听见,低声道:“说走就走,你可把我放在眼里?”
樊清远眉头皱了皱,一松,终于双目慢慢张开,入目便是那人气极的脸,因为酒醉而朦胧湿润的眼细细从近在咫尺的面庞上看过,才挑着嘴角慢慢道:“我和你走。”
这一句话,小王爷瞬间什么气都没了。
那边劫匪被薛承突如其来发难打个措手不及,这眼瞅着马上能抢到银钱,没成想,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哪怕已经看出来这个男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络腮胡子眼见到手的香饽饽飞了,也是气的不行。
回头瞅着他身后爬起来的两个小弟,立即吩咐道:“你们两个上,把他给我好好教训一顿!”
瘦劫匪被踢的不轻,还有一丝犹豫,“大哥,这人好似会些功夫。不然今日就算了吧。”
“算你娘个腿儿!”络腮胡子破口大骂,“今日我定要捞些好处,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
做什么吵吵嚷嚷的?
薛城抱着人,听见劫匪三人好似还不肯放弃,就想着这来的正好,将他们收拾一顿,一来给樊清远报仇,二来也为自己出口恶气。
他将樊清远慢慢放在地上,起身时手里多了一把短刃。
薛承看着的手里那把刀,念念道:“小英我从未杀过人,若你们今天真的想不开了,那我便成全你们。给你们放放血。”
络腮胡子被薛无法无天的说辞气红了眼,要是在往日他便也不会再纠缠。但今日,也要让这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吃点苦头。
哼!看你接下来还会不会说如此大话。
络腮胡子,与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直接抽出身上带着的凶器,第一个冲了上去。
小王爷见人来了,快速抽出短刃,刀身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流光而过,刺的飞奔上来的络腮胡忍不住闭眼。
就趁着此刻。
薛承跃起,一膝盖磕在络腮胡子的胸口上,劲力大的,络腮胡子仰头便倒,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未看清眼前人的动作,下一刻,薛承手腕握着的刀身向下,对着男人的大腿深深地刺了下去。
“啊!”
络腮胡抱着大腿惨叫。
薛承扬着嘴角又将刀轻巧的拔了下来,“我说过小爷从不杀人,你应该庆幸这件事。”
络腮胡的两名手下,见薛承果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得小心翼翼靠近,一左一右将自己的老大拉起,在络腮胡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当中,狼狈的跑了。
薛城见三人跑远,也没了想将人拿下的心思。
现在首要的是……他回头看着地上躺着的樊清远,叹息。
还是将人带回去吧。
他将刀收好,慢慢的走向那人,将人扶起时,樊清远又挣了眼。
薛承动作一顿,才道:“酒醒了?”
樊清远依然直勾勾的看着他。
薛承一瞬间竟然被那人的视线盯的不自在,他低头道:“我…我来带你回去,也不是强留你,你现在不宜动身,先与我回去,离开一事,等改日再说。”
说完,依然不见答复,薛承忍不住抬头,身体却突然被推到,他的视线天旋地转后,看到了蓝天。
薛承仰在地上眨眨眼,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何事了。
很快,樊清远带着那种神情,趴在了薛承的身上,盯着他,那双眼黑黝黝的,仿佛只装的下身下人。
薛承怔愣愣的与身上人对视,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樊清远,好似,开始耍酒疯了。
发了酒疯他要作何?
想打自己一顿吗?
还是要……
小王爷有些害怕,但还有些跃跃欲试。
很快樊清远给了他的反应。
悬在面前的俊脸,双颊微红,带着浓烈的酒气,慢慢的向下面的人,靠上去。
唇与唇好似马上就贴上了。
薛承大气都不敢喘。
他只想着,这樊清远清醒后会不会杀了他。
才这样想过,樊清远顿住,突然翻身坐起,片刻道:“原来真的是你追来了。”
薛承面色精彩纷呈,躺在那不动,叹道:“酒醒了?”
樊清远抬手摁了下鼻梁,低声道:“还是有些难受。”
薛承起身扶他,轻声道:“行了,如今这般,你已经无法赶路,与我回去。”
樊清远的脸颊还是很红,但眼睛清明了些。
他拦住薛承的手,自己慢慢起身,“不必了,我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