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客栈,位于梁师偏僻之所,说偏僻那是相对于其他客栈而言。
大风客栈开在梁师地势低洼、贫民聚集之地,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又由于地缘原因,大风客栈的胖掌柜也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只有在客人上门时勉强露出一张笑脸,平时都是耷拉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靠在柜台上打着瞌睡。
地缘不好、掌柜无心,大风客栈也年老失修,破烂不堪。生意就更不好了。
这天,天气阴沉得使人昏昏入睡,就如同掌柜的心思一般,跑堂的小二也坐在大门门槛上,无精打采的伺候着堂里零星的客人。
突然,一名头戴斗笠遮面的侠客从小二身边飘过,小二散落在额头的须发飘起又落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有人进去了。
小二顿时精神一震,坐直身子后站起来,快步撵上来客,掀开柜台边上的蓝色脏帘子,将客人迎进去。过了片刻,无精打采的掌柜也脚底抹油,趁堂客不注意的空当,溜到后院里的一间不起眼的客房去了。
客房里,斗笠来客已经摘下了斗笠,正是敬王府的副侍卫长燕三!
大风客栈,不止是一个落魄的客栈那么简单,它还是江湖人士、武林消息的集散地。大风客栈的掌柜侯贵,便是梁师最大的消息贩子。
嘎吱!房门被侯贵推开,他轻快的跳进来时顺手将房门掩上,之前的疲态全无。
他随后大咧咧的坐在燕三下首,笑吟吟地说到:“上次来,好像都是几年前了,要不是我知道你在哪,不然还真的以为你死了呢!”
侯贵虽然嬉皮笑脸,但燕三却毫无笑意,他从怀中探出一个黑布包,颠了颠便扔在桌上,在一阵金属碰撞的嘈杂中,布包应声落在桌上。
这是一包银子!侯贵耳聪至极,耳廓一动,光从声音便听出这包银子不下二十两,他眼睛里瞬间闪起贪财的精光。肥硕的手掌也不自觉的朝银钱袋摸去。
就在他瞬间发力如同胆小的老鼠想要将钱袋摸回去时,一只略有些凉意的手掌忽得按住他,侯贵一惊,抬头间正对上燕三冷冰冰的双眼。
紧接着,侯贵耳边响起了燕三冷冰冰的声音:
“肥膘什么时候来的?”
出手无果,侯贵叹息一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巴巴的看了钱袋一眼之后道:“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是你引荐的他呢……”
侯贵正要调侃,却见燕三眼底有寒意,遂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道:
“大概是半年前,肥膘在沃南做案,结果不小心走漏了行踪,被关进大牢,正巧当时三皇子祯恭也在沃南,三殿下怜惜肥膘人才,便将其从狱中捞出,之后他便一直追随在三殿下身边……”
“半年前……”燕三负手来到窗前,抬头仰思。而侯贵则抓住了机会,燕三一丢手,他便将钱袋捞到自己手中,一双绿豆大的财迷眼中闪着精光。
“那他这半年来可有什么风声?”
“风声?”侯贵一愣,细细的想了想之后摇头道:“这半年来倒没听到他有销赃,他在元王府也尽心尽责,半年不到就被提拔为侍卫长。再说了,这可是肥差,再犯,你以为是……”
话还没说完,侯贵便迎来燕三冰冷的目光,目光冷似冰霜一般,吓得侯贵也不敢嚼舌根。
“把你的嘴闭紧一点!”
说完,燕三带上斗笠,掩面之后推门而出,没有走正门,而是走大风客栈的后门离开。
……
今天是旬休,梁国皇宫内一片清静。魏宏难得的没有处理政务,午膳用后,他在黄显仁的陪同下来到御花园散步,顺便询问一些情况。
“昨天傍晚,增派给敬王府的侍卫奴便已经安排到位了!”
虽然还有军国大事,但黄显仁还是将关于祯毅的情况最先汇报给魏宏。毕竟昨天的事情,他有欺君罔上的嫌疑。
君王站在御池边赏鱼,黄显仁恭敬之中又有些试探道:“陛下,敬王殿下尚且年幼,尚未达到辟阁立府的年岁,不如将其接回宫中,也安全些。”
“不……”魏宏抛洒着鱼饵,摇头否决道,“祯毅这小子从小就鬼头鬼脑的,昨日他没有闯进宫里向朕哭诉,就说明他有自己的想法了,将其接回宫中,反倒掣肘了他的打算。更何况……”
说到更何况,梁王眼中开始有怒火与杀气浮动:“那些偷鸡摸狗之辈,难道真的以为朕会怕吗!”
“可是以皇子为饵,恐怕这代价……”
“皇子?”梁王轻蔑的笑了笑,“皇子怎么了?你难道忘了朕是怎么登基的吗?纵使江山社稷都可作馅,区区一皇子,又何妨?”
说起当年登基,黄显仁立马吓得俯首贴地,战战兢兢道:“陛下雄才大略,顺天登基,此乃天数!”
“哼!”魏宏笑了笑,又问道:
“朕命你散出宫的消息,民间有什么波动吗?”
“回禀陛下,再过两天,民意就会传递上来了。”
“民意,不过是朝堂斗争的延续罢了!今天这么传,明天那么说,究竟真假,平头百姓又怎么会知道?”
“陛下教训得事!老奴立马去催,让他们动作快一点!”
天气渐渐依旧寒冷,不可在外久待,魏宏一把撒完手中的鱼饵,拍拍手就要回宫去了,而黄显仁又忍不住进谏道:
“陛下,五殿下毕竟年轻气盛,这么早将其卷入朝堂,恐怕对他不利啊!陛下何不将三年前之事……”
黄显仁话没说完,便紧张的低下头不敢多言,因为魏宏那充满威严的轻轻一暼,便让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三九的冰窟窿中一般难受。
“说下去!”
“陛下……陛下何不讲当年的事,透露一二……給敬王殿下……”
魏宏停下了脚步,人言皇权富贵,不过是人心的贪嗔之念罢了。
皇室要与朝臣勾心斗角,朝廷要与地方平衡,国家要与邻国稳定边境,这朝野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件不由君王操心?甚至在皇室内部,为了权力,也有斗争。
祯毅起死回生,这不单是吉兆,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千难万险,世界真相,都在尽头等着祯毅。魏宏可不想为了一己之私,推了祯毅一把,到头来却还得自己的儿子、大梁的社稷万劫不复!
不过好在黄显仁说的是:透露一二,而不是和盘托出。再加上先打得“祯毅年幼”这张牌起了效果,走着走着,魏宏的脚步便慢了下来,他抚摸着自己颔须思索着:
告诉祯毅那绝对不行,但敲打敲打,倒也可行。
……
日跌之时,一辆马车风驰电掣的来到敬王府门前,车上跑下一人,来扣敬王府门上的铜环,声音尖锐如同鸭音,趾高气昂的叫嚣着:
“敬王在吗?听说他痊愈了,我们老爷请他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