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王府春睡晚,窗外日迟迟。
大梁、都城、敬王府。
王府恢宏大气、鎏金雕玉,尽显皇室的雍容华贵。
府里有侍女几十、宦侍上百。敬王府戒备森严,人影匆匆。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王府上上下下都被一股死气笼罩着,整个王府都沉浸在一股苦涩的药味之中。
王府后宅,花园小径上。
一名侍女低眉敛目的在园中步履匆匆。臂如玉碧藕,指若削葱根。她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药汤,径直朝后宅赶去。
吃药的,是大梁皇五子祯毅。
祯毅被安置在王府中心名为祁阳楼的高阁上,相士说此乃王府最阳之地,可以保住祯毅的魂魄不散,以达到起死回生的功效。
话虽如此,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祯毅汤药吃了无数,病情却不见好转。
低眉敛目的侍女走到祁阳楼下时,额头上已经沁满了汗水。而此时,滚热的药汤也温和得正好下肚。侍女不敢耽搁,她快步走上三楼,打开房门进去了。
时值初春,乍暖还寒。侍女一手端着托盘,回身将房门关好,待她再度回首时,只觉眼前一花,那三年未醒五皇子,好像动了一下手指头!
侍女一愣,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但当她再度看向敬王府主人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啪嗒!
侍女手上的托盘啪地落地,瓷碗迸裂如白花绽放,药汤撒了一地,热气腾腾地冒着!
这一声脆,将侍女的魂给勾了回来,她发出一声女人独有的尖叫之后,歇斯底里的高声惊喜呼唤道:
“来人啊!快来人啊!五皇子殿下醒了!”
一声春雷,与侍女的尖叫相得益彰,将死气沉沉的敬王府与梁都同时震醒。
五皇子祯毅苏醒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梁都的大街小巷,顺势落入各方势力耳中。当然,也传入了大梁宫中。
“天佑吾儿!天佑大梁!”
梁王魏宏喜出望外,身陷政务之中的他无法抽身,但却立刻吩咐身边的宦官道:“传朕旨意:改元大佑,以顺天意!”
敬王府
祯毅,悠悠转醒,还没等他眼睑打开,耳边便传来一声温润如玉的呼唤:“殿下,你醒了?”
“谁?”
“是我,雪梅啊。”
“你叫我什么?”
祯毅表情有些古怪,雪梅看在眼里,她欠了欠身道:“奴婢称您殿下,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殿下,五个字重重的落在祯毅心头,这一瞬间,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热泪盈眶,激动得喃喃自语:“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啊……”
……
坊间都传言皇五子祯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祯毅却并不这么想,倒不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后福享受,而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生了一场大病。
他只是做了一场梦,这是一场长达三年的梦。他在梦里生活,在梦里度日。
祯毅醒来后,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梦与现实,因为梦里那个世界太过真实!他在梦里过了三年,活了三年,梦中世界先进得让他觉得大梁才是一个美梦!
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祯毅的记忆渐渐恢复,这也是他认清现实的唯一方式。因为只有在梁国,他才有儿时的记忆,这是梦中世界无法填补的空缺!
梦里有高楼大厦、西装革履以及远比千里传书便捷的电子通讯!还有的就是有关于梁国的历史。
大业十三年,三子恭北征草原,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梦里的史书没有记载三皇兄到底损兵折将了多少,但却足以令梁国一蹶不振!因为大业二十年,西秦叩关,梁灭!
西秦虽强,但大梁也并非羸弱不堪,西秦一次进犯便使得梁国灭亡,由此足见三皇兄的失败,是一次动摇国之根本的失败!
梁国如同一朵小石子,只在梦中历史长河中溅起一点小浪花,而他祯毅则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梁王五子祯毅,夭于梁大业八年,肉身累年不腐;梁灭,秦王惧其巫蛊,焚之。”
什么意思?就是说他祯毅早在大业八年就死了,而他的身体却长达十几年不坏。一直到梁国灭亡,秦王觉得祯毅中了巫蛊之术,十分惧怕,因而将他烧成灰烬。
而秦王这么做的代价,就是英年早逝,西秦也在其后短短数十年年便分崩离析。这也就佐证了祯毅巫蛊的名声。
“看来我原本在这场大病中死去才对,那么我梦里的那个世界……莫非就是天国?”
月桂树下,莲花池畔,祯毅披着厚厚的大氅,看着光秃秃的水面。他已经醒来半个多月了,但身子骨依然虚弱,每天只能出来走动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他也用来靠在冰冷的汉白玉栏杆上,思索梦境之事。
“罢了!既然我侥幸未死,不管那历史是真是假,总之我定然会全力阻止其发生!”
祯毅看着莲花出神,同时暗暗下定决心。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遂问身后小宦官道:“小贵子,如今是哪一年了。”
音落,一个青衣小宦官从月桂树后闪出来,恭恭敬敬道:“启禀殿下,如今是大佑元年!”
“大佑?”
祯毅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丝精光,眼神有些黯然,连忙回头问:“如今接任大统的,是哪位皇兄?”
“殿下何出此言?陛下年富力强,何来改朝换代一说?改元大佑,乃是因为殿下病愈!”
“原来如此,那按大业算,今年是多少年?”
“回殿下,应该是大业十一年……”
“十一年?”
祯毅念了两遍,此时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一方面,若是皇兄继任了大统,那么也就是说梦史记载的事都是假,那么他也不过是做了一场长一点的梦罢了。这对大梁,以及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另一方面,皇兄继任,那就意味着父皇驾崩,而那个最疼爱自己的父皇,自己又怎么舍得他驾崩呢?
大梁与父皇,孰轻孰重,他确实难以分辨。良久,他才叹息一声,舒缓心头那股郁气。
“殿下,该回去了。”
说着,小贵子便扶着祯毅慢慢走过花园,往祁阳楼走去,登上三楼,这不但是敬王府最高的建筑,也可以半览大部梁都,祯毅回头,望着死气沉沉的国都,他愈发坚定那个梦。这艘名为梁国的大船,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吩咐下去,明天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