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军有什么动静?”
猫儿山山下大营里,不断有探马进进出出,向赵复禀报梁军最新的动向。
中军大帐中,赵复搬来了他的虎皮大椅,坐在上面看着探马不断进出,听着探马禀报,从言语中分析梁军的动向与实力。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赵复是读书人出身,他也渴望弹指间灰飞烟灭的感觉。
“将军扎了两座营,前营在五十里外,后营在七十里外。前营驻扎有军队六千余人,后营有两千余人看管粮草。”
“梁军主帅敬王一路上都在以每牛七贯钱的价格买牛,用来充当军粮,这一路上已经宰杀了数百头了……”
“梁军从赵县征召的民夫已经动身了,预计今天夜里就会抵达梁军后营。”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
赵复把玩着手上那两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冷哼道:“怪不得要征召一千五百人的民夫,原来能够应战的军队只有六千人!魏皓啊魏皓!你终究打不赢我的!”
赵复敢口出狂言,确实有他的底气。梁军军中只有骑兵五百人,就算将战马全部武装,也不过千人。但他这几日却武装起来了骑兵三千多人!这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实力。
前赵开胡服骑射之口后,赵民多数都是善于骑马射箭的,即便是没有经过训练,也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猫儿山下地形开阔,非常适合骑兵作战,只需一阵冲杀,他便能击溃梁军骑兵,再借奔雷之势直接杀入梁军本阵之中。
一战便可定乾坤!到时候收缴军械降卒,他是势力与威望都将如日中天!复兴赵国,指日可待!
赵复心中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甚至看到残阳下,伏尸累累的草原正在流血,鲜血染红战场,一边是倒在地上气绝的梁军士兵,一边是被缴械的投降士兵。
一杆金光闪闪的大梁帅旗断成两截,旗布上到处都是血渍,斜斜的插在地上,夕阳下,万分悲怆!
就在赵复正在志得意满的幻想时,一封来自梁军主帅敬王魏皓的书信到来了。
赵复心头大喜,这应该就是祯毅下的战书了!
赵复趾高气昂的撕开信封,打开一看,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他勃然大怒,一把将书信撕得粉碎,嘴里破口大骂道:“黄口小儿,竟敢辱我!”
兵法云: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
如今梁军远道而来,正是疲惫之时,祯毅居然写信给他要休息三天。
若是祯毅没有来信,一直按兵不动,两军对垒,他或许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这书信都写来了,这不是摆明了说他不懂兵法吗?
“欺人太甚!来人啊!”赵复气得胸膛剧烈欺负,简直要爆炸了一般。小校听了命令,立马跑进来。
“速去通知各营,明日三更点兵,四更造饭,出兵踏破梁军前营!为我生擒主帅魏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信使屁滚尿流的跑回了梁军大营,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但祯毅还没睡,他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信使的回来。
信使屁滚尿流的跑进大帐,祯毅立刻一把抓住,连忙问道:“怎么样?赵复什么反应?”
“回……回禀大帅……那赵胡他……辱骂大帅,并且明天就要引兵来攻了……”
信使一句话说完,大帐里顿时一片兴奋,各个摩拳擦掌,准备与赵胡决一死战。
祯毅闻言,刚刚松了一口气,但心头又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他又坐回座位上,低头沉思不语,全然不管众将就在帐下摩拳擦掌。
“大帅!”
荡寇将军汤厚走上前来,请战道:“大帅,那贼人每一步都在大帅算计中,明日就是那贼人身死名裂之时,大帅还在犹豫什么?末将请战,明日枭首赵胡!”
汤厚请战,帐下众将也纷纷请战到:“末将请战,明日枭首赵胡!”
祯毅慢慢回过神来,他也在想:是啊!贼人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中,为何事到临头了他却犹豫起来了呢?
八天行军,三天扎营。一旬时间浪费在了路上,如今却只靠一仗的战争就要决定胜负?决定一万余人的生死?
思来想去,祯毅只觉得这里面有一种不真实感。事情发展的太快,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
他……怯战了……
此时此刻,他多想朱亥就在他身边,这样还可以帮他拿个主意,但事实是朱亥被他派遣走了!
祯毅不得不慎重,即便他的计划周密得令朱亥都自愧不如,但一想到自己下一刻要做的决定关心到六千人的生死,大梁的国祚,他就开不了口!
“三皇兄……你未来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汤厚大急
战机稍纵即逝,若是主帅迟疑,那么就将万劫不复啊!
想到这,他也顾不上上下尊卑,将帅礼节,他走到祯毅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声请求道:
“元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已经是尖峰时刻,元帅不可再迟疑了!”
汤厚神色激慨,脸涨通红,大声请求到:“末将请战!”
帐下众人也看出了主帅的迟疑,他们大多身经百战,嗅得到战机,此时也跟着汤厚跪下道:
“末将请战!”
祯毅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在一群“铁蘑菇”之间走来走去,他俯视众将问道:“你们都想应战吗?”
“是!”
“你们觉得明天打得赢吗?”
“战必胜!”
“好!”
祯毅走回主座上,猛地一把抽出自己的配剑,高举指天道:“明日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敬受命!”
“好!”祯毅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手中抓起令箭,怒目威严下令:
“汤厚、符由上前听令!”
音落,汤厚和符由起身来到祯毅面前单膝跪下:“末将在!”
“明日你二人各主:布甲与刀盾两阵,听鼓进军!”
“末将得令!”
“王勇上前听令!”
“末将在!”
“明日你率骑兵本阵随在中军左右,得令便可进军!”
“末将听令!”
……
“其余大小诸将,各司其职,各领其阵!旦日飨士卒,为击破赵复军!”
“末将遵命!”
一把令箭全部洒在地上,祯毅一一差遣完毕诸将,又对身边侍卫道:“找智迟来见我,明日他打头阵!”
半晌之后,智迟走进大帐,给祯毅跪下:“新科武状元智迟,参见大帅!”
“智迟听令!”
“在!”
“本帅封你为前锋将军,明日一战,你打头阵!”
智迟闻言大喜,立刻接令道:“末将遵命!”
方圆五十里之内,梁赵两军大营先后运作了起来,两架战争机器徐徐开动。
夜幕渐渐被他们拉开,天已黎明,今日一战,必是血流成河!
梁军后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梁军后营大门前,来回踱步的吴青峰总算等到了来自赵县的民夫,他横刀在手,拦住去路问道:
“这位将军,我们是应征而来的民夫,有军令以及县令的文书在此可以作证,不知将军要我们做点什么?”
后军大将吴青峰接过两书,一是县令的出夫文书,另一个就是大元帅当着他的面签发的征召军令。
接着火把微弱的光,吴青峰看了看县令文书,又扫视了一圈前来应征的民夫,各个膀大腰圆,精壮有力。
吴青峰看在眼里,十分满意。嘴上却不饶人:
“看你们一个个孔武有力,怎么这么久才赶到后营?再慢点,老子把你们当场格杀了!”
“将军见谅,我等为了保留体力,因而路上慢了!”
“别说废话,快跟我去干活!”
吴青峰不耐烦的一摆手:“这后营是我大军粮草淄重所在,万万要小心!明日我军开拔,大胜归来时,要杀羊宰牛庆功,你们需要将粮草运到前营去,到时候庆功宴也有你们一份!”
一边说着,吴青峰一边势在必得的带着众人往营内走去。
与吴青峰接触的民夫头子,就是鲍参。他凭借威逼利诱,令赵县县令将一千五百余民夫换成了赵军藏兵。他身后这一千五百人,都是其中的精壮。
只等他一声令下,便群起发难。
鲍参听了吴青峰的狂妄之语,只觉好笑,敌人已经到了门口而无察觉,居然还这般鼠目寸光。
趁着夜色,他将腰间的暗器摆在趁手的位置,如今他已经可以一刀杀了这个军官,但后营之中戒备森严,他生怕坏了大事,便决定忍一忍,等到放火烧了粮草,再一一手刃这些兵将不迟……
“这仗还没开始打,将军就知道必胜,看来我军是势在必得啊!”
“那是自然!”吴青峰神态极其浮夸,他目中无人的顶起大拇指,背指前营,“我家元帅是仙人下凡,必然能够保佑我们百战百胜!”
说着,吴青峰忽然驻足,指着前面一个小营道:
“好了!粮草就在这个地方,你们进去搬吧!还要赶二十里的路,早点出发你们还能在前营吃顿早饭!”
鲍参闻言,伸头朝那小营望了望,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里面堆积着满满的粮草,最外围围绕小营的粮草足足有两三丈高,里面的粮草堆积也有丈余,光靠眼力判断,这里起码有六万石粮食,根据他们得到的线报。这估计是梁军粮草的八成!
鲍参看了,顿时喜上眉梢,招呼众人到:“兄弟们,干活了!”
鲍参一声令下,带着众人鱼贯而入,吴青峰在一旁看着他们,同时紧张的提醒道:“排头的民夫往里面走,先般中间再般外围,免得粮草坍塌,堵了去路!粮草重地,小心火烛!点燃了粮草,我治你九族的罪!”
鲍参带领众人,一边唯唯诺诺,一边勤快的干起活……
如今夜黑,视线不甚明朗,鲍参一边观察,一遍溜到梁军视野所不及的地方。他从腰间摸出打火石,递给周围的同伴。
“兄弟们动手!点燃了此处,我们一同趁乱杀出去,宰了这群狗军官!”
赵军藏兵激动起来,他们分散开来,各自引火。
片刻之后,一点火光在小营中亮起,紧接着是十几处烟冒起。
鲍参等人在里面趁机作乱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吴青峰一直就在小营外等待着,这时他听见骚动,身边哨楼上警钟大鸣,他听见后顿时急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起来:
“关门!快关门!他娘的!动作给我快一点!”
吴青峰大喊大叫,黑暗中,火光下,他的眼神有些戏谑,嘴角有几分笑意!
……
时间回到六天前,军令送入县城那一天,鲍参得到消息那一天。跟随军令进城的,还有一人。
县衙里,县令房中,伤势还未痊愈燕三用刀架在赵县县令的脖子上,目光冷冷道:“若是民夫之中出现一个梁民,我保证你会被株连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