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是敬王党的主心骨,就好像相国党的沈晞文一样。如今伍延开口便要敬王出梁师却督促荒民迁徙之事,就好像让沈晞文离开梁师去地方上督办政务一样。
这就是赤裸裸的打压!
祯毅一旦离开梁师,敬王党没有祯毅坐镇,那么敬王府的势力就会被各方瓜分蚕食!
无论如何,敬王都不能离开梁师!
“万万不可!敬王殿下贵为皇子,金枝玉叶,身娇体贵,流民多是暴民,若是暗中有人煽动流民暴动,引发不测,伍大夫,你的命赔得起吗?”
张开衍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敬王出京对于敬王党的打击是一方面,而敬王出京存在危险是另一方面,无论出于哪种考虑,祯毅都不能离开梁师。
“张大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何穆走出来反对道,“敬王殿下刚刚在北方建立威望,震慑宵小就是现在。陛下,依臣看来,这趟差事,非敬王殿下不能胜任!”
“何大人究竟居心?敬王殿下大胜赵胡,名声传遍诸国,震慑宵小的同时也令敌人担忧,难道何大人就能拍胸脯保证没有暗中刺客来偷袭的吗?”
许久未见的丁勘走出班列反讽道,他是第一个向祯毅投诚的田部官员,因为这层关系,也是张开衍清理田部内部的结果。丁勘如何已经升为田部侍郎,成了掌管大梁地权的第二号人物。
丁勘此人也是读书出生,学说懂些,更多的却是他沉浸官场十几年的心得。
从前一直身陷曹昀和张开衍的党争之中,一直没有从其中摆脱。现在田部肃清之后,他的个人才干也得到了体现。
上次张开衍受人排挤,亲自出梁师去各地探查丈量土地期间,就是丁勘稳住了田部的军心,致使文官集团得渗透失败。
“你!”何穆想要再争,但他身边的柳韶枝却轻轻的戳了他一下,不让他继续争辩。得到提醒,何穆才恍然大悟,自己差点走进丁勘的圈套,立刻闭口不言。
朝堂上的争吵没有停歇,几乎一直是以张开衍和丁勘二人轮流接受其他各方势力的轮番炮击。至于当事人祯毅,没有半点开口的意思。
魏宏见朝堂上争吵不断,等到众人的火气差不多都发完之后,才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沈相国,你怎么看?”
陛下宣,沈晞文再也不能老态龙钟的站在首位发呆,他走出班列对魏宏行一礼,不卑不亢道:
“陛下,臣支持敬王殿下督办荒民流迁事宜……”
“理由呢?”
“一来,敬王殿下确实在北方赵郡有威望,是此次流迁督办者的不二人选;二来,敬王殿下比众朝臣都了解赵郡的情况,臣记得五月时敬王曾在赵郡驻军几日,快报流迁之事的同时也开始准备迁民事宜了!”
说着,沈晞文望了祯毅一眼,微微颔首,又继续道:“三来,敬王殿下是皇天贵胄,身份高贵,由敬王殿下出面协调流迁之事,可以彰显我朝对赵民的重视,有利于赵人的归附!”
沈晞文不愧是把持相国之位多年的老狐狸,不但能黑的说成白的,而且还能让人信服。
祯毅听得瞠目结舌,此时他只想对沈晞文竖起大拇指。他身上的这些优势,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沈晞文说的十分在理,魏宏虽然知道文官集团已经要像敬王党下手了,但却也没有办法阻拦,若是他从中阻挠,朝臣就会不服,联名抗议也是会的。
魏宏安静了一小会儿,又问大将军彭蠡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臣觉得,相国说得在理!”
彭蠡发话,魏宏、祯恭和祯毅都愣住了。满朝文武也都愣住了。
沈晞文和彭蠡的关系,文官与武将的关系,向来都是水火不容的。有些人当官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彭蠡开口说同意沈晞文的说法的!
今天的朝堂究竟怎么了?
魏宏也看不懂彭蠡这一招是要做什么,但此时文武的意见已经统一,他也不得不下旨道:
“敬王祯毅上前听旨!”
“儿臣在!”
“今委任敬王祯毅为赵郡流民安抚使,秋收后即可赴任!途中随时准备回都述职!钦此!”
“儿臣遵旨!”
魏宏下的是口谕,下了圣旨,就立刻会有书记官将旨意内容送去翰林,由翰林中的学士负责编写圣旨,呈给魏宏过目后,便会发到祯毅手中。
虽然逃不过离开梁师的事实,但祯毅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魏宏在圣旨上给了他变通的路子。
随时准备回京述职,换句话说就是在危险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这危险就分为几层意思了:
一是祯毅自己遇到了生命危险。
二是敬王党遇到了危险。
第三嘛,就是魏宏觉得他有必要回来时,他就必须回来!
荒民流迁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内史曹昀禀报夏收情况以及秋收预期了。
“启禀陛下,今年夏天,我朝各地共产税粮二百万石,钱五十万贯!其中一百二十万石粮、三十六万贯钱用于支付各地驻军粮饷,还剩粮八十万石、钱十四万贯皆悉数入库!如今左仓存粮已有百万,钱三十万!”
曹昀的报告,简单详细,让人一目了然。同时也让众朝官都反应过来:
北伐草原要开始了!
果然,曹昀话音刚落,人还没走进班列,右武卫大将军杨未便请战道:
“启奏陛下!如今国库充盈,正是一举平定草原之时!右武卫戍守梁师多年,寸功未建,大军日夜操演,整军待发,期盼今日久矣!末将今日贸然请战,还请陛下答应!”
说完,杨未将抱在手上的盔甲重重地扣在地上,以表自己决心。
同时,杨未将“寸功未建”四个字咬得极重,提醒朱亥:他左武卫已经立了大功,就不要与右武卫争夺了!
但令杨未始料未及的是,朱亥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暗语,大咧咧走出班列挡在杨未面前,请战道:
“陛下,草原不比赵胡,他们兵强马壮,终日骑射,实力强悍如斯。右武卫未经杀伐,恐怕不是草原的对手,臣今率胜兵求战,恳请陛下应允!”
“朱亥!你不要欺人太甚!”
杨未怒不可遏的瞪着朱亥,不料后者横眉冷对,对他冷冷道:
“我说的都是实情,你右武卫只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以次充好之军,北上草原只会折损我朝军威!”
“你胡说八道!”
杨未还要争论,但龙椅上的魏宏已经发怒了,魏宏一声怒喝,吓得他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够了!”魏宏发飙了,武将争功一直以来都是污言秽语的交战,他不想再见到那副场景,便赶在事态失控呵斥住了二人的争吵。
魏宏是君王,不但要治理国家,还要治理下属。虽然朱亥说得没错,左武卫作为胜兵,面对草原时肯定更加有优势,但他又必须考虑右武卫的处境,每次都是左武卫立功,这样只会激发两军之间的矛盾!
“朕宣布,”魏宏故意停了半晌来吊足众人胃口,“右武卫大军即日开始准备北伐事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上,一片山呼万岁,其中以杨未的声音最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