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
三声唤出扶桑日，扫败残星与晓月。
鸡鸣、天亮。
但大梁彻夜未眠。
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市井小民。这一晚都是在恐慌中度过的。
各种各样的流言争相四起。
有说王上崩殂的，有说皇子篡位的，也有说邻国大军压境的，还有说亡赵之军已经打到梁师城下，达官显贵们正在逃命的。
流言蜚语四起，但传播范围仅限于每家每户之中。
每一户百姓都出门不得，但他们的行囊已经收拾妥当，一旦情况不对，便要全家逃命而去！
梁师百姓惴惴不安的过了一夜，等到晓明时，梁师守的游侠儿与衙役们挨家挨户的敲响大门，告知他们一切都过去，可以安心了。
忙碌了一整夜的公孙鞅，如今也回到衙门里自己家中。荀令已经在他家里等候他多时了。
公孙鞅双眼充血通红，但精神抖擞，这是一个人熬夜之后的异常表现。
他刚从井里打起一口冰水敷面，令自己清醒些，又要出门去。
“先生请等一等！”
荀令从里屋出来，叫住了公孙鞅。
“荀大夫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问，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荀令在公孙鞅这里也呆了半个多月了，他写给孝王的书信此时应该也送入大秦皇宫了。
信中，他不仅说明自己遇到了公孙鞅，而且详细记载了他在大梁这段时间所看到的一切。
只要再等半个月，秦王的亲笔书信到来，到时候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再散播公孙鞅与秦人勾结的消息出去，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完成君王托付的大任，将公孙鞅带回去了！
“先生！不是公孙自夸！若是一个月前，梁师绝对做不到今日这份肃清，这一切都是理法约束子民的结果！”
“那如此看来，先生的抱负终有一天会得施展，某先恭喜先生了！”
就在荀令打算继续劝说，西边大秦有广袤的土地足够先生施展抱负时，却不料公孙鞅率先抢过了话语权：
“多谢多谢！”
公孙鞅抱拳回礼，遥望王宫，眼中充满期盼：“经过今晚，梁王一定能够看到我的才干，属于我公孙鞅的时代，很快就要到来了！”
荀令无语，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此刻没有一点能派上用场的，他只好无奈的拱了拱手：“预祝先生大愿宏成！”
“多谢大夫！衙门里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这几日大夫可以出门去看一看梁师的盛况，看看理法的绝妙！”
“某记下了……”
荀令施礼答谢，公孙鞅又兴致勃勃出门而去……
大梁皇宫
小睡一阵的一君四皇子又被宦官们叫醒，没有一个人睁得开眼睛的。
无奈 黄显仁给五人每人上了一杯浓到骨子里的茶水，这才令五人清醒过来。
不然，接下来的大事件就无法裁决了！
世家疯狂的插手右武卫的军务。
但昨晚上处决的，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罢了，魏宏精挑细选出来的一部分。
今天要处理的，就是剩下的一部分，魏宏准许活命的一部分。
勤政殿里，蒲团锦衾姜茶已经被收拾一空了。七月的梁师除了夜晚全是炎热。如今刚刚日出，大殿里就有一股热意。
魏宏带着四子在众官的期盼之中走进殿里，除了魏宏和祯毅，祯宽、祯旌和祯恭都是精神抖擞。
祯宽和祯旌抖擞精神是因为这事关他们的利益，不得不精神起来听从裁决。祯恭抖擞精神是因为这里是大梁勤政殿，一丝不苟，精神抖擞是他作为儿臣的基本礼仪。
而祯毅的不清醒，是他对这件事情本身的并不关心，因而没有必要做出一副人前样子。
至于魏宏的不清醒，这是一种姿态，他是在潜意识的告诉卿大夫：朕没功夫和你们扯皮，条件不满意一样杀！
舞阳门前的血迹已经清理一空，除了一排排连夜用石灰腌制后的头颅，丝毫血迹都找寻不到。
但魏宏不介意再让舞阳门前添一滩血迹。为君者，不但要怀柔，也要心狠手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卿大夫给君王请安，魏宏无力的摆摆手，示意他们自陈其说。
就在商议了一夜的卿大夫准备派出代表来请罪时，勤政殿外传来了小宦官的禀报声：
“相国大人到！”
相国？
沈晞文？
一瞬间，卿大夫认罪的态度变成了仇视：好一个相国，好一个沈晞文！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
一瞬间，卿大夫也不准备请罪了，皆冷眼旁观沈晞文上殿，看他有什么说辞。
沈晞文急匆匆地走进勤政殿，刚刚走到御阶下，还没有说话，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人也扑倒在地上，顺势趴着，大声请罪：
“老臣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沈晞文这般姿态，着实惊动了在场卿大夫，祯毅也不禁清醒过来：要不要玩这么大。
沈晞文吸引来了足够的眼光，又趴着微咳几声，这才在卿大夫眼中抬起头来。
沈晞文满脸充血！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
殿中卿大夫不禁冷嘶起来，唯有懂得揣摩沈晞文心意的陈功晟在心中暗骂：老狐狸。
一直到沈晞文的戏份做足，魏宏这才徐徐传来声音：
“相国为何现在才到？”
“老臣年事已高，昨晚受了惊吓，担惊受怕成疾，因而无法入宫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恕罪！”
“相国年纪也大了……”
魏宏传来一声悠叹：“来人啊，给相国看座。”
沈晞文坐下了，他的脸色在卿大夫肉眼可见之中慢慢变得平和后，魏宏又发话了：
“殿下众卿，可有解决法子？”
闻言，左仓危当即走出来，代表卿大夫请罪道：“陛下在上，我等身陷勾心斗角，朝堂党争之中，险些铸成大错，造成之后果我等愿意一力承担！”
“哦？”
魏宏来了精神，他的声音渐渐大了几分：“造成的什么后果？你等愿意一力承担？”
“回禀陛下，我等危及江山社稷、北伐大事，因而我等商议：愿意承担右武卫的招募、训练、军备等一切花销！为陛下打造一只强盛之军！为陛下征战四方！”
我去！
他本以为沈晞文玩得已经挺大的了，没想到卿大夫们玩得更大！
祯毅瞪大了眼睛，他飞快的盘算起来，在大梁，五六户百姓才能养一个兵，这里的一个兵指的是最基础的步兵，可以简单理解为士兵本身。
而拥有特殊技能的，比如弓弩兵、骑兵、床弩兵、攻城兵，投石兵那就不是五六户这么简单了。
像弓弩、刀盾、步甲还好。但骑兵、床弩手这一系，起码都要几十户百姓才养的起！
右武卫作为大梁唯二的机动部队，由多兵种构成，即便以最简单的步兵算，也要五六万户百姓才养得起。
祯毅看着同在殿中的卿、大夫们，这里少说还有二三十人。也就代表着有二三十个家族。
好像……五六万户也不多……如果换算一下，以二十万户计算，好像……他们也负担得起……
祯毅又看向龙椅上的魏宏
可是……父皇，他会答应吗？